第1024章 曩昔同饕民脂竭,今朝索命魂休(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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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会要?异闻录》载:天德年间,紫禁城为铅云所覆,夜色沉凝如墨。宫阙隐于冥色,檐角兽首静峙,宫鸦敛翅栖于檐下,无敢鸣者。养心殿烛火微弱,焰如豆,明灭不定,未能透三尺龙帘。金砖隙间渗陈年血渍,盖三年前魏党覆亡、三日前魏进忠西市伏诛时所溅,与砖纹相结,久不散去。

月出东山,偶破云隙,清辉落御案之玄夜卫腰牌上,泛青幽之光。此牌三月前,帝(萧桓)亲劈为二,一半殉进忠棺中,一半留御案。是夜,案上半牌忽自微动,与棺中半枚遥相呼应,铜胎相击,微有嗡鸣,伴焦腥之气漫过宫墙,弥漫殿宇。

初,进忠伏诛于西市,首级悬城楼三日,尸身浸于毒酒,皮肉腐黑如炭。临刑之际,进忠望宫城而笑,目光怨毒,时人谓其恨入骨髓,若钉入帝之龙床。及亥时,梆子响过,殿外风骤起,卷血沫之气撞窗棂,裂隙尺许。

帝持魏党贪腐秘账于御案,指腹磨纸生茧,账首“西北军饷”四字,墨迹为指温所浸,色渐暗。俄而,案上令牌忽震颤,两半自合缝,鎏金面隐约现进忠形貌,色如焦炭。是夜,龙床寒冽,熏笼暖香为腥气所夺。帝终夜未安寝,时人传为进忠怨魂索债之兆,载于《天德朝实录》附卷。

临江仙

紫殿烛摇阴霭重,龙床寒沁君忧,焦魂沥血染金瓯。

罪章摊卷处,恨意正盈眸。

曩昔同饕民脂竭,今朝索命魂休。

五更梦破黄粱浮,方知权术里,白骨叠危楼。

养心殿的烛火快燃到根了,烛泪在铜台积成扭曲的黑痂,边缘凝着暗红,像极了魏进忠伏诛时从脖颈断处淌下的黑血,在金砖上蜿蜒的形状。萧桓把弹劾魏党余孽的奏折往旁一推,指腹反复摩挲着御案边缘的刻痕——那是三年前他听魏进忠撺掇“户部尚书私藏军饷”时,怒劈朱笔杆划下的,如今每道沟纹里都像渗着阴寒,指尖划过,竟似触到了当年刑场的血温,泛着森森冷光。殿角铜漏滴答,每一声都砸在空荡的殿内,与远处宫墙下的更鼓声缠在一起,像催命的符咒。

内侍踮着脚换烛,锦缎鞋底擦过金砖,悄无声息得像只偷食的鼠。他见帝王眼底青黑如泼墨,连眼尾都泛着红,嗫嚅着劝:“陛下已熬了三夜,龙体金贵,御膳房温着参汤,该歇了。”萧桓猛地挥手斥退,袖口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的奏折,“滚!”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指尖探进御案暗格时,触及油皮账册的粗糙质感,才稍稍稳住心神——这是魏进忠抄家时搜出的贪腐秘账,纸页被他翻得边角发卷,首页“西北军饷”四字,墨迹被指腹磨得发淡,却仍像四只渗血的眼,在烛火下死死盯着他。

他捧着账册踱到龙床前,扯掉绣金龙袍时,绸缎摩擦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素色常服贴在背上,竟比殿外深秋的夜还凉——那龙袍上的金线,是江南织造用魏进忠贪来的赃款织就的,如今想来,每一缕都缠着百姓的怨。床侧小几上,半枚鎏金令牌泛着冷光,“东厂”二字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边缘的劈痕锋利如刀,是他亲手劈下的。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牌面上淌成一道银线,竟像极了魏进忠伏法时淌下的黑血。

躺下时,萧桓把秘账死死压在枕下,仿佛这样能镇住心底的慌。账册的硬边硌着后脑,像魏进忠当年凑在他耳边的低语。殿外梆子“咚”地敲过亥时,最后一盏烛火“噗”地灭了,黑暗瞬间吞噬殿内,只余窗棂漏进的一点月光,落在鎏金牌上凝成寒星,竟慢慢渗开,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泪。他闭着眼,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铜漏的滴答声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倦意刚漫上来,魏进忠伏法的模样就撞进脑子里——毒酒入喉时,那张常年堆笑的脸瞬间扭曲,烂嘴角淌着黑血,头颅滚落在西市青石板上的闷响,此刻竟在殿内隐隐回荡。萧桓猛地打个寒颤,攥紧了枕头下的账册,指节泛白。账册上“西北军饷”四字硌着掌心,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西北送来的急报,说戍卒冻饿而死,当时魏进忠说“刁民夸大其词”,他便随手搁在了一旁。“这奸贼死了也不安生!”他在心里暗骂,冷汗却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巾。

刚合眼没半刻,一股焦臭味就钻进鼻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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