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兴亡过眼皆陈迹,唯有青山似旧年(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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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江南瓢泼暴雨连下七日,太湖堤坝轰然溃决,苏州、松江两府瞬间沦为泽国。专司地方实务的内阁阁老张伏,几乎是连滚带爬闯入紫宸殿——藏青官袍被泥水浸透,下摆滴着的浊水在金砖上晕开深色水痕,他抖着声急报:“陛下!苏州城半数街巷进水三尺,百姓攀在屋顶树梢求救,若三日内无粮银至,必生饿殍!”随奏呈上的灾民画像上,枯槁的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童啃食树皮,笔触间的绝望刺得萧桓眼底发疼。

总管财政的内阁阁老徐英早已候在御案侧,摊开的户部账册墨迹尚新:“陛下,周士弘案追回的百万赃银原备军屯,今灾情危急,可先调二十万两应急;京仓存漕粮五十万石,留足京畿用度后,三十万石可由户部右侍郎方泽押运南下——他久掌漕运,熟稔江南水情,能避开水淹河段全速驰援。”户部尚书周霖躬身补充:“臣已点派户部郎中陈言主理银两核算,他曾任职苏州通判三载,对当地粮商、仓廪分布了如指掌,办事素来稳妥。”

陈言闻讯即刻入宫请命,垂首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抬脸却堆着恳切:“臣在苏州结识粮商数十家,可连夜调度民船运力,保准十日之内,粮银尽数送抵灾区。”萧桓见他言辞恳切,提笔写下密旨:“此去若遇地方官推诿阻挠,你可先斩后奏。但切记——这是百姓的救命钱,半分私念都动不得。”陈言双手接旨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密旨边缘,嘴角的笑转瞬即逝。

此时偏殿内,副七品的户科给事钱溥正束紧行囊。他奉左都御史虞谦之命,以“漕粮核验官”身份随队南下,此刻匆匆来见徐英:“徐大人,陈郎中虽熟苏州,然二十万两银、三十万石粮绝非小数,臣愿乔装随行,沿途核查每一笔交割,绝不让宵小有机可乘。”徐英素来知他寒门出身,最懂民间疾苦,且去年河南核查王老虎贪腐案时铁面无私,当即赞许点头,将一枚铸着“监”字的鎏金牌牌交给他:“此牌可调动地方捕快,遇贪腐事,不必奏请,先拿人再说!”

三日后通州码头,四十艘漕粮船扬帆启航。陈言立在旗舰船头,锦袍玉带,望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指尖摩挲着袖中密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曾察觉,船舷另一侧,换上粗麻短褂、脸上抹了锅灰的钱溥,正混在扛粮的漕工里登上最后一艘运粮船,怀里揣着徐英亲绘的“赈灾款物明细册”,目光如鹰隼般锁着前方旗舰的动向。

望江川

伫立高崖望江川,烟波浩渺水连天。

轻舟数点浮苍霭,峻岭千重锁暮烟。

往昔英雄淘浪底,今朝渔父唱波前。

兴亡过眼皆陈迹,唯有青山似旧年。

紫宸殿的议事钟声余韵未散,张伏又捧着加急奏报闯入,油纸封皮上还沾着江南的湿气。奏报里夹着苏州知府李董的手书,字迹被雨水洇得模糊,却字字泣血:“城郭进水三尺,官仓泡塌,百姓以浮萍、观音土为食,再无粮至,恐生民变!”张伏声音发颤:“陛下,李知府已拆了官署门板造船救民,自己三日只啃了半块干粮,眼下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徐英早将户部账册铺在御案,枯瘦的手指点在“赃银存项”一栏:“周士弘案追回的百万赃银,原拟充作西北军屯经费,今灾情紧急,可先调二十万两应急;京仓漕粮除留足京畿三月用度,能拨出三十万石,由方泽侍郎亲自押船——他当年疏浚过江南漕河,哪处浅滩、哪段险弯都门儿清,能避开淹水区全速南下。”

周霖躬身补充:“陈言自请主理银两核算,他天启八年曾参与苏州赈灾,对当地粮商、仓廪分布极熟。臣已与他议定,每笔银钱支取需苏州知府、县丞共同画押,双重保险可防私吞。”话音刚落,从一品的吏部尚书沈敬之却皱起眉:“陈言三年前曾因‘漕粮账目模糊’被吏部左侍郎温庭玉弹劾,虽查无实据,但此人品行存疑,此次需加派监察方妥。”

正二品左都御史虞谦立刻出列:“臣举荐户科给事钱溥!他上月刚在河南查清王老虎冒领赈灾银案,勘账如神,且出身寒门,最知百姓疾苦,断不会徇私。”萧桓提笔蘸朱,批旨的力道透纸背:“准徐英所奏,粮银即刻起运;钱溥任赈灾督查使,持尚方宝剑,遇贪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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