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不因质贱辞微用,肯为冬深竭寸身(5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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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银救了十万灾民,账册明细到每一粒米、每一块木板,连给灾民买棉衣的针线钱都记在上面;而如今赵三用五十万两应付百万灾民,却只字不提赈灾的具体办法,只说“魏大人已有定夺”。两相对比,疑点像潮水般涌上来——魏进忠的“定夺”,到底是定的灾民的命,还是他自己的私利?萧桓越想越心惊,后背的冷汗浸湿了龙袍内衬,他突然明白,魏进忠要的不是“肃谢党”,是要借着“肃谢党”的名义,把所有不听话的官员都换掉,把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

“陛下,您看这份。”张伴伴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张揉皱的纸条,纸条是普通的草纸,边缘都磨毛了,上面的字迹用炭笔写成,歪歪扭扭,显然是怕被人认出笔迹。“这是玄夜卫南司的陈千户偷偷塞进来的,”张伴伴压低声音,“陈千户的父亲当年是谢大人麾下的参将,在德胜门之战中为掩护谢大人战死,他对谢大人忠心耿耿,对魏公公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满,只是势单力薄,不敢明着反抗。”萧桓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太仓库银,月入魏府十万两”。太仓库是大吴的国库,掌管天下税银、盐课、漕运等所有收入,是朝廷的命脉所在,如今竟成了魏进忠的私库,每月都有十万两银子流入魏府,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贪腐不知有多少。萧桓想起赵三说的“剩余款项用于修缮北境行宫”,北境行宫是先帝的行宫,早已荒废多年,根本无需修缮,哪里是修行宫,分明是要挪去建魏进忠的生祠——通州的生祠刚完工,鎏金塑像比太庙的先帝像还要高大,耗费白银三十万两,那些银子,都是从太仓库和赈灾银里抠出来的。

萧桓将纸条捏在掌心,纸角划破了皮肤,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想起魏进忠近日的一系列举动:让义子秦云将宣府卫的三万精锐调归京营,由秦云任京营副总兵,掌控京城防务;让孙成接管玄夜卫的密探网,监视百官的一言一行,连后宫的妃嫔都有他的眼线;连后宫的魏妃都开始插手尚宫局的事务,安插自己的亲信管理宫女太监,名义上是“替陛下打理后宫”,实则是要监控后宫的动向。这一步步,环环相扣,缜密得可怕,不是“肃清谢党”,是借“除逆”之名,铲除异己、安插亲信,架空他这个天子。可他没有证据,魏党遍布朝堂,理刑院、玄夜卫、六部司务厅都在魏进忠手里,甚至连京营的兵权都有一半在秦云手里,稍有不慎,就是第二个“南宫之困”,甚至可能落得个被废黜的下场。萧桓将名册与卷宗轻轻合上,锦盒里的玉佩硌得他心口发疼——他不能急,只能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能一击即中、让魏党无可辩驳的机会。他是大吴的天子,是萧氏的子孙,绝不能让祖宗的江山,毁在魏进忠这样的奸佞手里。

酉时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养心殿的地砖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萧桓没换便服,只是摘下了皇冠,长发用玉簪束起,看上去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沉郁。他让张伴伴去翰林院找周启——周启是谢渊的门生,如今被派去整理前朝旧档,成了个闲职,魏党没把他放在眼里,正好方便传信。“告诉周编修,”萧桓盯着窗外的月光,“让他悄悄查沈仲书、王彦的旧部,还有谢大人当年的奏疏底稿,尤其是涉及边饷和赈灾的,都抄一份给朕。”

张伴伴回来时,带回了周启的回话和一个木箱。周启没敢亲自来,只托张伴伴转话:“谢大人的奏疏都有暗记,结尾会画个小小的德胜门城楼,魏进忠当年呈的‘通敌信’,根本没有暗记。”木箱里全是谢渊的奏疏底稿,萧桓翻开最上面一本,是天德三年守德胜门时的急件,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军粮尚可支三日,臣愿与城共存亡”,旁边是永熙帝的朱批“朕信你”。萧桓的眼眶热了,谢渊守着一座空城,抵挡鞑靼十万大军,怎么会通敌?沈仲书、王彦为百姓、为边军发声,怎么会是“余孽”?

“周编修说,沈大人在通州时,曾把生祠的预算账册抄了一份,藏在翰林院的《通典》里。”张伴伴低声道,“那账册上写着,建一座生祠要花三十万两,够宣府卫全军三个月的粮饷。沈大人就是因为不肯强征民夫、不肯挪用赈灾银,才被魏公公记恨。”萧桓的手指抚过奏疏上的暗记,那是一个极小的城楼图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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