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晓风荡尽幽冥冽,留取民心作玉阶(10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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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刻字,却被无数双手摸得光滑,阳光照在石碑上,竟映出谢渊的虚影,对着百姓们微笑。天德四年春,报国寺前的无碑坟已覆上一层新草,当年从冻土中钻的青芽,如今长成半尺高的麦苗,嫩绿叶尖托着晨露,在春风里舒卷如展翼。张老妪依旧每天挎着竹篮来,粗布帕子紧紧裹着陶制粥罐,罐沿还沾着几粒小米。

她蹲在坟前,先把温热的粥汁细细浇在麦苗根下,粥香混着泥土的湿气漫开,再用枯瘦的指腹轻轻拂过苗叶上的晨露:“谢大人,春风暖透冻土了,您看这苗多壮,您也该歇歇了。”卖粮的王汉子带着豫北来的百姓,在坟前立了块青石碑——碑上没刻一字,却被南来北往的手摸出温润的包浆,雨天渗着潮气,晴日映着天光。有孩童在碑前玩耍时,总说看见碑上飘着个穿玄袍的身影,眉眼温和,像村口晒麦时笑看他们的老人。

秦飞升任玄夜卫指挥使,他把龙纹扣和铜制腰牌一起挂在腰间,每次审案前,都会摸一摸,“谢大人在看着,冤屈断不得”。杨武在兵部设了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忠肃公谢渊”,每次议事,凡遇军政决策,都会先对着牌位静立片刻,“谢大人当年守宣府,最知边军疾苦”。秦飞升任玄夜卫指挥使那日,特意换上谢渊当年赠他的玄色卫袍,龙纹扣与铜制腰牌并排挂在腰间,冷硬的金属被体温焐得温热。

每次升堂审案,他总会先抬手抚过腰牌——指尖先触到龙纹扣的凹凸纹路,再摩挲“忠勇”二字的刻痕,那是谢渊当年教他握刀时,指腹反复碾过的地方。“谢大人在看着,”他对着堂下公案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这世间冤屈,一件也断不得。

”杨武则在兵部值房设了个紫檀木牌位,上书“忠肃公谢渊”,漆色沉厚。每逢议事涉及边军粮饷、宣府防务,他必先退至牌位前静立片刻,指尖叩击牌位边缘,仿佛在与故人对谈:“谢大人当年守宣府,将士们啃麦糠都不肯丢一寸土,如今的军饷,半分也克扣不得。”

这年秋,朝廷为谢渊平反,追赠“文忠”谥号,御赐金头补全尸身,迁葬于忠烈祠旁。下葬那日,豫北百姓推着满车麦饼赶来,张老妪把最热的一块放在墓前,“谢大人,您护我们活,我们陪您安”;王汉子带着麦田里的新麦,撒在坟头,“麦长起来了,您看看这太平年”。

秦飞与杨武执幡引棺,身后是玄夜卫、边军将士与自发前来的百姓,队伍从忠烈祠一直排到西市,当年的刑场旧址,已立起“忠魂昭雪”的石碑。这年秋,朝廷下旨为谢渊平反,追赠“忠肃”谥号,御赐金头补全尸身,迁葬于忠烈祠侧。下葬那日,豫北的麦田刚收完新麦,百姓们推着满车麦饼、捧着新磨的麦粉赶来,麦香顺着长街漫出数里。

张老妪把裹在棉絮里的热麦饼放在墓前,饼上印着半朵麦花,是她照着当年谢渊教的样子绣的:“谢大人,您护我们活过乱世,如今太平年的热饼,您可得尝尝。”王汉子抓了把新麦撒在坟头,麦粒落在新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麦长起来了,疆土也守住了,您安心。”秦飞与杨武身着朝服,执幡引棺,身后是玄夜卫将士、宣府边军与自发前来的百姓,队伍从忠烈祠一直排到西市——当年的刑场旧址,已立起“忠魂昭雪”的汉白玉碑,碑前的石台上,常年摆着百姓送来的麦饼与新麦。

卷尾语

古之忠魂,多困于冤屈,而谢渊之魂,幸于民心。他血溅刑场时,百姓以目光为网,兜住他不散的执念;他魂羁往生台时,黎民以哭喊为灯,照彻他蒙尘的忠勇。秦飞之腰牌、杨武之牌位,是忠烈精神的传承;坟前之麦苗、碑上之包浆,是民心为证的丰碑。所谓昭雪,从来不是一纸诏书的迟来,而是百姓心头的秤,称得出忠奸;是后继者手中的刀,斩得尽奸佞。往生台的雾终会散,奈何桥的水终会流,唯有刻在民心的“忠肃”二字,如宣府卫的寒星,如豫北田的麦芒,在岁月里永远明亮——这便是,忠魂最好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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