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昔年粥兮温饥肠,旧日恩兮铭肌骨(3 / 7)
嗤笑一声:“这些东西都过不了奈何桥,判官嫌它们怨气太重,收了要扰地府清净。”
谢渊看见一个纸人穿着补丁棉袄,和当年他在豫北赈灾时救过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纸人手捧的麦饼是用黄纸剪的,却在忘川风里散发出一丝微弱的麦香——那是少年把自己仅有的半块麦饼掰碎,和着纸钱一起烧的。纸人的袖子上,用红墨水画着一个小小的“忠”字,是少年歪歪扭扭的笔迹,刚一飘到谢渊面前,就被忘川的黑浪打湿,“忠”字却没糊,反而渗出血色。
突然,所有纸人都停住了,齐齐转向谢渊,纸糊的嘴一张一合,发出蚊蚋般的声响,凑得近了才听清,是在喊:“谢大人,别走……”有个纸人手里拿着手抄的奏疏,是谢渊当年写的《请开仓赈豫北疏》,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上面的字迹竟慢慢凸起来,变成了细小的血字,在腐黑的水面上格外刺眼。
“这些纸人都沾着活人的执念,”鬼差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看那个穿官袍的纸人,是秦飞烧的,他把自己的卫袍剪了块布贴在上面,沾着他的血,所以能在忘川漂这么久。”谢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穿玄色卫袍的纸人,胸前沾着暗红色的血渍,和秦飞卫袍上的血渍一模一样,纸人的手里,还攥着一枚小小的龙纹扣,是从他腕间取走的那枚。
纸人们突然排成一列,朝着奈何桥的方向飘去,像是在为他引路。谢渊跟在后面,看见忘川河底,沉着无数具戴官帽的尸体,都是魏进忠的党羽,他们的手脚被铁链锁在河底的石头上,河水里的黑虫正从他们的七窍往里钻,每钻进去一只,他们就抽搐一下,却喊不出声——他们的舌头,早就被自己贪墨的金银熔成的汁烫烂了。
谢渊在地府衙门外的寒雾里候着时,阳间的声音像从破陶罐里漏出来的风,断断续续钻进耳朵。他听见报国寺的钟声响得诡异,明明是正午,钟声却像三更的丧钟,沉闷得能砸进骨头里,每一声都震得他的魂魄发颤。百姓们把他的薄棺抬到了报国寺偏殿,没有香火,没有经幡,只有无数支白烛插在棺木四周。
烛火跳着诡异的绿焰,将棺木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扭曲,像只张开利爪的恶鬼。烛泪顺着烛身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绿洼,里面映着无数张模糊的脸——都是来看他的百姓的魂魄,有张老妪,有卖粮汉子,还有那个穿补丁棉袄的少年,他们的魂魄半透明,却死死盯着棺木,像是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把自己手抄的谢渊奏疏贴满了报国寺的墙壁,墨迹还没干,奏疏上的字迹突然渗出血丝,顺着墙根流进棺木底下,在地面聚成小小的血洼。书生疯了一样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血溅在奏疏的“忠”字上,那字瞬间变得狰狞,笔画像伸出的鬼爪,死死抓着墙面。
“谢大人,你的奏疏陛下没看见,可我们看见了!”书生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们说你通敌,可你写‘宁死不割寸土’时,砚台里都掺着你咳的血,我们都看见了!”他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谢渊当年在北疆写的军报残片,上面还沾着北漠的黄沙和暗红色的血渍,一露出来,就有细小的旋风围着残片转。
旋风卷起地上的香灰,凝成谢渊的轮廓,虽然模糊,却能看清颈间的伤口。书生见状,哭得更凶了,趴在地上不停磕头,直到额头血肉模糊。偏殿的门突然被风吹开,烛火的绿焰猛地窜高,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起来,像无数只手在墙上抓挠,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在附和书生的哭喊。
魏进忠派来毁棺的镇刑司校尉,刚踏进报国寺就尖叫着跑了出来,有两个跑得慢的,当场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嘴里胡言乱语。他们说看见棺木缝里伸出无数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北漠的黄沙,抓住他们的脚踝往棺里拖;说寺里的香灰都变成了黑虫,钻进他们的衣领里啃咬,咬得皮肉滋滋响。
其实谢渊知道,那不是他做的——是那些被魏进忠害死的边军魂魄,聚在棺木周围,像守着自己最后的阵地。有个校尉回去后就疯了,每天抱着柱子喊“谢大人饶命”,最后跳进永定河,尸体捞上来时,怀里还抱着一块船板,上面刻着边军的番号,船板缝里,嵌着半块发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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