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磷火舔开忠骨色,大荒沉夜照孤星(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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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血、那夜的泪、那夜暖不透的寒凉,都能在文字里,寻得一处可栖之地。

李仁的靴底碾过刑场的冻土时,听见冰碴碎裂的轻响,像极了那年德胜门城楼上,北元箭矢撞在城砖上的脆声。夜已深,玄色天幕上只悬着几颗寒星,玄夜卫的校尉举着防风灯笼,橙黄的光在他玄色官袍上晃,照出前襟绣的“兵部”二字——这官职,是谢渊三年前在永熙帝面前力荐的。那时德胜门刚破北元,谢渊左肩中箭,箭簇穿透甲胄,血顺着甲缝往下淌,还拉着他的手说:“李仁,你懂边事,兵部缺你这样的实心人,别学那些只磨嘴皮子的官。”

镇刑司提督魏进忠的亲信石崇走过来,皮靴踩在血痕未干的冻土上,发出“咕叽”的闷响,声音像磨过的砂纸,还带着酒气:“李侍郎,吉时快到了,谢渊那边都验明正身了,镣铐都勒进肉里了。”李仁没回头,目光钉在刑场中央那根发黑的木桩上,木头上还留着前几日斩盗匪的刀痕,此刻正渗着黏腻的夜露,湿冷得像谢渊当年在德胜门递给他的伤药——那药汁也是这样,凉得钻骨头。

他是辰时接的监斩诏。那时他正在书房校勘《北疆军饷册》,谢渊亲手改的批注还在——“宣府卫冬衣需加絮,每兵三钱银,不可克扣”,墨迹未干,传诏太监就撞开了门,明黄圣旨上“通敌谋逆”四个字,刺得他眼生疼。他想求见陛下,被宫门侍卫拦在丹陛外,只听见魏进忠在殿内高声道:“陛下,李仁乃谢渊旧部,恐有私念,当换他人监斩。”

是陛下的声音传出来,冷得像殿角的冰:“不必,李仁知法,让他去。”他那时就懂了,陛下要的不是一个公正的监斩官,是一个“懂事”的旧部——用他的刀,斩断谢渊在朝堂最后的余温,也断了百官对“谢太保”的念想。

防风灯笼的光突然晃了晃,是校尉的手在抖。谢渊被两个玄夜卫押着过来,粗麻囚服磨出毛边,领口沾着干涸的血渍,磨破了他腕上的旧伤——那伤是当年护驾时为陛下挡箭留下的,疤痕像条暗红的蜈蚣,谢渊总说“小伤”,却在阴雨天疼得睡不着,李仁还给他送过当归酒,酒气混着药香,是那年冬夜最暖的味道。

“李侍郎。”谢渊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却没半点颓势,“北疆的《烽燧调度图》,我放在府中书架第三层,锁匙是龙纹的,你得派人取来,交给秦飞。”李仁喉结滚了滚,说不出话,只看见谢渊颈间的枷锁磨出了红痕,像他当年在德胜门城楼上,被弓弦勒出的印子。

石崇在一旁冷笑:“谢逆,死到临头还谈公务?李侍郎,陛下有旨,验明正身后即刻行刑,不得拖延。”李仁抬手,示意玄夜卫松开谢渊的镣铐——他想让谢渊走得体面些,就像当年凯旋时那样,腰杆挺直。

谢渊却摆了摆手,自己走到木桩前,转身时目光扫过刑场外围的黑影——那是百姓,偷偷来送他的,有个老妇抱着个布包,隐约是当年谢渊赈灾时给她的棉絮。谢渊对着黑影的方向,轻轻躬身,动作缓得像怕惊着夜露。

李仁突然想起,去年豫州大旱,谢渊把自己的俸禄全捐了,还拉着他和秦飞凑钱,买了三千石米。那时李嵩说“国库空虚,不可滥施”,谢渊拍着案几道:“百姓快饿死了,谈什么国库?”如今李嵩的吏部尚书坐得稳,谢渊却要成刀下鬼。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三响,子时到了。石崇举起令牌:“李侍郎,请下令。”李仁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那刀是谢渊送的,柄上刻着“守土”二字,此刻硌得他掌心发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第二节 刑刃

“行刑”两个字从李仁喉咙里滚出来时,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呛得他喉头发紧。他看见刽子手的鬼头刀举起来,刀背沾着前番行刑的血痂,刀锋映着灯笼的光,亮得像德胜门城头的月光——那年谢渊就是在那样的月光下,抱着他的胳膊笑,甲胄上的血滴在他的官袍前襟,晕开一朵暗红的花,说“我们守住城了”。

刀落下的瞬间,李仁猛地别过脸,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掐进掌心。他听见枷锁落地的脆响,听见百姓压抑的抽气声,还听见谢渊最后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带着霜气的夜风:“李仁,替我告诉陛下,魏进忠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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