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欲效鸱夷归五湖,怎奈尘羁锁疏狂(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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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朔风愈发凄厉,似在为即将逝去的忠良哀嚎,又似在为帝王的无奈叹息。萧桓握着朱笔的手依旧颤抖,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可心中的那点执念,那点对谢渊的愧疚,那点对查案的最后期盼,仍让他迟迟无法落笔。

烛火摇曳,将案上那份《北疆防务疏》的边角映得忽明忽暗,那是谢渊去年亲呈的奏折,字迹刚劲有力,字里行间满是对大吴江山的赤诚。萧桓的目光落在奏折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谢渊那些刻入骨髓的功绩,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如同一把把利刃,反复切割着他的良知。

他想起青木之变,北元铁骑十万压境,京师危在旦夕,满朝文武皆主南迁避祸,连户部尚书刘焕都已暗中打点行装,准备携家眷逃亡。唯有谢渊,以太保兼兵部尚书之职挺身而出,在太和殿上据理力争,声泪俱下地说道:“京师乃天下根本,一旦南迁,人心涣散,江山必危!臣愿率京营死守安定门,与京师共存亡!”

那一刻的谢渊,身着绯色官袍,目光坚毅,掷地有声的话语稳定了人心。萧桓记得,谢渊接手防务后,夙兴夜寐,每日清晨便亲赴九门巡查,深夜仍在兵部衙署筹划防务。他下令加固城防,修补城墙缺口,调拨军器,补发边军欠饷,甚至将自己的私财捐出,为将士购置御寒衣物。那些日子,谢渊几乎没有合眼,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却始终坚守在城头,与将士同甘共苦。

德胜门一战,北元铁骑猛攻三日三夜,城防数次告急,谢渊身先士卒,手持长剑,率领京营将士冲锋陷阵,铠甲染血,手臂被箭矢划伤,却仍高声呼喊:“将士们,身后便是家园,便是百姓,今日死战,不退半步!” 最终,在他的带领下,大吴军民击退北元铁骑,保住了京师,也为他日后复位保留了根基。这份功绩,足以载入史册,光耀千秋,萧桓怎能忘记?

他又想起晋豫大旱,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灾情之重百年罕见。谢渊奉命巡抚地方,刚一到任,便不顾旅途劳顿,亲赴灾区查看灾情。他发现户部侍郎陈忠克扣赈灾粮款,中饱私囊,当即上书弹劾,请求朝廷严惩,并下令追缴赃款,全部用于赈灾。

为了让百姓尽快得到救济,谢渊亲自坐镇粮仓,监督粮款发放,杜绝层层盘剥。他身着麻衣,脚穿布鞋,与百姓同食粗粮,同宿窝棚,日夜奔走在灾区一线。有百姓因饥饿晕倒,他亲自喂水喂粮;有孩童失去亲人,他派人妥善安置;有地方官员阳奉阴违,他当即革职查办。短短三个月,晋豫灾情便得到控制,数百万百姓得以存活,百姓为感念其恩,自发为其立生祠,岁时祭祀,香火不绝。

萧桓想起自己复位后,曾派内侍前往晋豫巡查,内侍回报说,谢渊的生祠前,每日都有百姓焚香祈福,甚至有老人带着孩童,讲述谢渊赈灾的故事,教他们永世铭记忠良。这样一位深得民心的功臣,若被罗织罪名处死,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自己?后世史书又会如何记载?“凉薄寡恩”“滥杀功臣”“昏君误国”,这些骂名,将会伴随他的一生,流传千古。

他的目光扫过案上的《大吴律》,那本象征着王朝公正的典籍,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大吴律》规定,“凡功臣无反状,不得擅杀”“凡定罪需三法司会审,证据确凿方可定论”。可谢渊一案,徐党既无确凿证据,又拒绝三法司会审,仅凭伪造的密信、篡改的账目,便要定其死罪。他身为帝王,本应是律法的守护者,却要亲手违背律法,处死忠良,这份愧疚,如巨石般压在他心头。

萧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永熙帝临终前的场景。那位先帝躺在病榻上,握着他的手,眼神恳切:“谢渊忠勇廉明,可托大事,日后若遇危难,可倚重之。朕逝后,你需善待于他,勿要听信谗言,自毁长城。” 永熙帝的嘱托犹在耳畔,可他却要违背先帝的遗愿,处死这位忠良之臣。九泉之下,他如何面对永熙帝的在天之灵?如何对得起先帝的信任与托付?

李德全垂手侍立在殿角,玄色内侍袍角沾着夜露的寒气,褶皱间仿佛都藏着宫外的风雨。他侍奉萧桓三十载,从潜邸到南宫,再到如今的御书房,最是洞悉帝王的软肋 —— 复位的不易,失权的恐惧,以及那份藏在威严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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