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5章 轻絮漫逐寒氛歇,疏香暗逐晴阳绥(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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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麻的批注铺满了每页纸的空白处。他常常是一碗冷粥、几个馒头便打发了一餐,有时甚至顾不上进食,连轴转地审阅卷宗、提审贪官。

有一次,萧桓路过兵部衙署,见窗内灯火通明,便悄然走入,竟见谢渊趴在案上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本弹劾吏部侍郎张文亲信贪赃枉法的奏折,鬓角新生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与他刚毅的面容形成刺眼的对比。萧桓本想命人为他盖件披风,却被谢渊惊醒,他见是帝王,连忙起身行礼,眼中的睡意瞬间消散,只余下对国事的焦灼:“陛下深夜至此,莫非有紧急军情?” 那一刻,萧桓心中涌起的,是对这位忠臣的敬佩与心疼。

可此刻,这画面却与魏进忠的谗言重叠在一起,耳边仿佛又响起 “谢渊权倾朝野,党羽遍布” 的低语,与庭院中枯井的回响交织,让他头痛欲裂。

最让他心头震颤的,是青木堡之战后。谢渊的长子谢云在战役中为掩护主力部队撤退,力战殉国,尸骨无存。谢渊入宫请罪时,一身染血的铠甲尚未换下,身上还带着战场的硝烟与血腥气。他跪在金砖地面上,脊背却依旧挺直如松,声音沙哑却沉稳:“臣教子无方,未能教犬子审时度势,以致为国捐躯,虽死不足赎罪,恳请陛下降罪,以正军纪。” 那时的他,眼底深藏着丧子之痛,血丝布满眼白,却自始至终未提自己在战场上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的功绩,更未为儿子求一句抚恤。

萧桓记得,自己当时想安慰他几句,却被他以 “国事为重,不敢因私废公” 打断,转身便又投入到边防部署的事务中,仿佛那失去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此刻,那决绝的背影与夜鸦的啼鸣重合,竟让他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仿佛谢渊的目光正透过时空,冷冷地注视着他,拷问着他的良知。

“这样的人,怎么会谋逆……” 萧桓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的冰凉却无法平息心中的翻涌。谢渊的忠,他比谁都清楚;谢渊的功,他比谁都铭记。可帝王的身份,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容不得他仅凭情感做决定。

他肩上扛着的,是列祖列宗打下的万里江山,是天下亿万百姓的生计,任何一个决策,都可能牵动王朝的命脉,他输不起,也不能输。庭院中的枯井再次传来回响,像是在重复他的疑问,又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的懦弱。

魏进忠的谗言再次在耳边响起,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咬住他的猜忌之心:“谢渊权柄甚大,掌全国军政与监察之权,边军将领多为其门生故吏,连昌顺郡王都与他过从甚密,这般势力,若有异心,陛下如何制衡?” 徐靖等人伏阙力谏的身影也在脑海中浮现,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街头巷尾流传的流言,还有朝堂上微妙的势力平衡,像无数根绳索,将他牢牢捆绑,让他喘不过气。他甚至产生了更清晰的幻听 —— 那是百姓请愿的呐喊,是大臣们的争执声,是石崇叛乱的烽火声,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中央。

他知道,谢渊的威望早已超出了人臣应有的界限,即便此刻没有谋逆之心,日后若有奸人挑拨,或是他自己心生异念,后果不堪设想。石崇之乱虽可平,但人心的动摇,朝堂的分裂,却远比叛乱更可怕,那会从根本上瓦解王朝的根基。

“攘外必先安内……” 萧桓闭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沟壑蜿蜒而下,在下巴处凝结成珠,最终滴落在素色的衣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又迅速被深夜的寒风风干,只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他想起那些百姓联名的请愿书,每一个签名都带着对谢渊的信任;想起王瑾、周铁等大臣恳切的谏言,字字都在为忠良鸣冤。

心中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冲垮他最后的防线。可他是帝王,帝王的字典里,没有 “妇人之仁”,只有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夜鸦再次在殿外啼鸣,这一次,声音却似带着某种催促,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一种残酷的冷静开始在心底蔓延。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挣扎与痛苦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封的决绝,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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