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阶前稽首尘埃染,庭际垂眸涕泗垂(3 / 6)
盔甲上发出 “簌簌” 的响。他躲在殿内,听见外面兵刃交击的声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殿门被踹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冲进来,膝盖重重砸在雪地里,积雪溅起,落在他的明黄衣角 —— 是石崇,镇刑司副提督的紫色官袍染着暗红的血,头盔歪在一边,露出额角的伤口,却依旧扯着嗓子喊:“陛下!臣来接您回宫!”
后来他才知道,石崇为了 “救驾”,带着镇刑司的缇骑,硬生生从宫门杀到南宫,手下死了十几个弟兄。回宫那天,石崇站在奉天殿丹陛之下,接受 “复辟功臣” 的赏赐,鎏金金牌挂在胸前,阳光照在上面,亮得刺眼。那时的石崇,眼神里满是忠诚,跪在地上说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他信了,信了这个敢为他拼命的臣子。
可现在,谢渊的锦盒里,柳明的账册上清清楚楚写着 “天德二年三月,石崇令臣将大同卫军粮转卖北元,得银十万两”;北元密信里,“割大同卫以西三城” 的字句,墨迹还透着新鲜;张启的鉴定上写着 “密信印鉴为镇刑司旧印,与石崇掌管的印模完全吻合”—— 每一样证据,都像一把刀,割着他对石崇的信任。
萧桓拿起密报,凑到烛火前,仔细看着那枚 “谢渊私章” 拓印。谢渊的私章他见过,是当年先帝赐的和田玉章,刻着 “忠勤报国” 四字,字体是永熙帝亲书的瘦金体,而拓印上的字,却是常见的楷书,笔画间还带着刻意模仿的僵硬。他心里隐隐有了判断,却不敢深究 —— 若石崇真的造假,那便是欺君罔上,复辟之功,难道也掺了假?
“陛下,喝碗参汤吧,天快亮了。” 李德全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端着盏白瓷参汤,汤面飘着几粒枸杞,热气氤氲,模糊了他脸上的皱纹。按《大吴司礼监规制》,掌印太监需在帝王熬夜理政时随侍,李德全跟着先帝永熙帝二十多年,如今又陪了萧桓五年,最懂他的心思。
萧桓接过参汤,却没喝,任由热气拂过脸颊,驱散些许疲惫。他看着李德全,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李德全,你跟着先帝这么久,又陪了我五年,你说,做皇帝最惨的是什么?”
李德全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双手拢在袖中,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戳心:“回陛下,做皇帝最惨的,不是每日批阅百份奏折,不是逢灾年要下罪己诏,是站在这最高处,身边围着满朝文武,每个人都对着您笑,可您分不清谁是真心护着江山,谁是盯着您的龙椅;是您信任的人,可能藏着祸心,您怀疑的人,可能揣着忠诚 —— 错信一个奸佞,轻则丢了城池,重则毁了江山;错疑一个忠臣,轻则寒了臣子的心,重则再也没人敢为您卖命。”
他顿了顿,抬眼瞥了眼案上的锦盒与密报,又补充道:“先帝当年处理魏王萧烈谋逆案,也是这样彻夜难眠。魏王是先帝的亲弟弟,当年帮先帝平定西南藩王之乱,立下赫赫战功,先帝待他比亲儿子还亲。可后来查出魏王私通南蛮,欲谋逆篡位,先帝拿着证据,在太庙哭了三天三夜,犹豫了三个月才下令抓捕 —— 那时先帝说,‘朕不是舍不得一个弟弟,是舍不得那份兄弟情,更怕错杀了功臣,让天下人说朕薄情’。”
萧桓握着参汤的手猛地一紧,滚烫的汤液溅在指腹上,他却没觉得疼。是啊,先帝当年的难,他如今懂了。帝王的抉择,从来不是 “对与错” 那么简单,每一个决定背后,都牵着数十年的旧情、满朝的人心、千里的江山。他若信了谢渊,拿下石崇,万一石崇是被诬陷,那些复辟时跟着石崇的旧部,会不会寒心?会不会有人借机生乱?他若信了石崇,治罪谢渊,万一谢渊是忠良,那于科的冤屈、边军的牺牲,又该向谁讨还?
萧桓放下参汤,伸手拿起石崇密报上的拓印,对着烛火仔细看。他想起谢渊的私章,去年谢渊奉命巡边,回来后呈递的奏折上,盖的就是那枚 “忠勤报国” 玉章,字体瘦硬,笔锋凌厉,与拓印上的楷书截然不同。可他还是不敢确定 —— 万一谢渊有两枚私章?万一拓印是真的,只是自己记混了?
“李德全,” 萧桓突然开口,“传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即刻进宫,朕要他验看这枚拓印。” 按《大吴玄夜卫职责细则》,文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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