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岂知边卒食霉米,腹空难御北风厉(1 / 6)
卷首语
《大吴会典?艺文志》卷三十《臣僚书牍篇》载:“江南漕粮掺假案既破,太保谢渊察江南巡抚张楷于漕弊虽无同谋,然对士绅勾结漕官之状久置不问,显有‘官官相护’之嫌 —— 楷前疏复谢渊,竟言‘士绅乃江南柱石,轻动恐扰地方’,避重就轻,未提整饬漕运之策
。渊遂手书论书一封,致楷,言‘漕乃国脉,士绅食朝廷俸禄、享优免之权,当知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而非借漕谋私、损国肥己’,语锋如刀,直击要害,史称‘漕运首封论书’。
谢渊之论书,非意气之责,实乃 “以理警顽、以法督政”:借书信揭官绅苟且之私,凭律法促地方履职之责,彰显 “国脉不可纵,官吏不可怠” 的直臣风骨。
漕河万里系国脉,一粒差池边军哀。江南士绅藏私粟,漕官闭眼作盲聩。巡抚文书多敷衍,“士绅寒心” 语可鄙。岂知边卒食霉米,腹空难御北风厉?
我持狼毫书公义,笔锋如剑破迷昧。“取民当为民用” 语,莫教私念蚀公帑。元兴昔有周忱鉴,严究掺假安江淮。今若姑息纵奸弊,江山怎耐蛀虫害?
愿君醒迷除私弊,速核粮仓缴私米。待得好粮输边地,士卒扬眉军威振,江南民心亦欢泰。
案上摊着两封书信,一封是江南巡抚张楷昨日送来的复函,松江产的云纹纸泛着柔润的光泽,信封边缘沾着苏州产的桂花蜜渍 —— 显是写函时就着蜜饯动笔,透着几分闲适,与案头米样的清苦格格不入。函中字迹圆润却藏敷衍:“士绅乃江南士民表率,偶有漕粮参差,恐是漕卒操作失当,非故意掺假。若严究,恐致士绅寒心,地方不稳,还望太保三思。” 另一封是谢渊刚铺开的桑皮纸,质地粗粝却挺括,是永熙帝时期官用文书纸,纸角钤着 “兵部尚书府” 的朱印,印泥是玄夜卫特制的朱砂,红得沉实,像凝固的血。
谢渊身着墨色鳞甲,肩甲处岳峰旧年的箭痕在晨光下泛着浅红,凹痕里还嵌着细小红锈 —— 那是德胜门之战时,瓦剌箭镞的残屑,他昨夜用细针挑过,指尖抚过,仍能觉出甲片下的灼热。他捏起张楷复函,指腹蹭过 “士绅寒心” 四字,墨色虽亮,却透着怯懦:这不是 “护地方”,是 “护私弊”,是江南巡抚与士绅长期 “士出粮、官免责” 的默契,是官官相护的冷漠。昨日沈毅从江南传回密报,说 “张楷的幕僚周文常与徐阶(士绅首领)往来,上月还收了徐阶送的端砚一方,砚底刻着‘江南同契’四字”,虽无实证,却足以佐证张楷的姑息绝非偶然。
案头并排放着两囊米样,一袋是沈毅带回的次米,颗粒干瘪,混着细沙,偶有霉点,袋口缝着纸条,写着 “松江码头漕船编号叁佰壹拾柒,舱底取样”;一袋是元兴朝的上白米,颗粒饱满,青白油亮,袋角钤着 “元兴贰拾年漕粮样本” 的小印 —— 那是元兴帝巡漕时留存的,谢渊特意从户部档案库借来。他捻起一粒次米,放在鼻尖轻嗅,霉味刺得鼻腔发酸,再捏起一粒上白米,清苦中带着稻禾的清香,两相对比,像极了官绅的贪婪与边军的窘迫。
“大人,玄夜卫江南分司送来密报,说张楷已命苏州知府‘暂缓核查’士绅粮仓,理由是‘秋收农忙,恐扰民生’,实则徐阶的粮仓昨日还在连夜转运粮食,用的是漕运总督署的官船。” 亲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将密报放在案角,密报上还沾着江南的水汽,透着潮湿的寒意。谢渊拿起密报,目光扫过 “官船转运” 四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官船本是运漕粮的,如今却成了士绅转移私米的工具,官官相护竟到如此地步!若再纵容,漕运掺假之弊恐复萌,边军士卒又要吃次米,国脉又要被蛀蚀。
他走到案前,砚台是端溪老坑石,砚池里墨汁泛着细纹,是昨夜研好今晨复研的,松烟墨的香气混着案头晒干的稻壳气息 —— 那是上月边军送来的次米样本,他特意留存以辨优劣。狼毫笔是湘妃竹杆,竹纹里还嵌着细小红砂,是岳峰当年守德胜门时,箭镞上的铁锈蹭上去的,握在手里,仍能觉出几分战场的沉滞。笔尖蘸满浓墨,悬在桑皮纸上,却未立刻落笔 —— 他要写的不是一封普通的复函,是一封 “论书”: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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