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六十忠魂犹未瞑,一奸颅首足酬恩(2 / 4)
每件遗物上都沾着血,硬面馍上的牙印被血泡得发涨,锅铲的边缘卷着,是王大娘用它拍过北元兵的头。
“周大哥,” 断臂的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发颤,“狗剩说,要是他死了,就把他的箭插在城门上,让灰雁看见,知道他守着关呢。” 周明远扭头,看见城门的箭孔里果然插着支灰雁箭,尾羽在风里抖得厉害,像只挣扎的鸟。他想起三天前,李狗剩就是顺着这箭孔往外射箭,被张禄的亲卫从背后砍中,箭杆还插在敌军的喉咙里,人却摔下了城楼。
名册突然从手里滑落,“啪” 地砸在石圈旁。周明远弯腰去捡,看见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行歪歪扭扭的字,是用鲜血写的:“告爹娘,儿守关了,勿念。” 字迹被泪水泡得发虚,却能看出写得极用力,笔尖划破了纸。他突然想起,这是陈三的字,那孩子总说 “写不好字,就用血写,血字不会褪色”。
“都静着!” 周明远突然提高声音,把名册重新举起来,对着六十个土堆,一字一句地喊,“弟兄们,张禄伏法了!北元兵退了!这关,咱们守住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城门下荡开,撞在砖墙上,碎成无数细小的片,像是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 陈三的爹娘还在等着儿子回家娶亲,李狗剩的妹妹还盼着哥哥带雁毛回去做毽子,老营官赵武的孙子明年该启蒙了。
夕阳沉得更低了,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土堆上,像给忠魂盖了层薄被。周明远拔出腰间的短刀,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名册的封面上,与赵武的笔迹融在一起。“我周明远在此立誓,” 他举着滴血的手,对着土堆深深鞠躬,“你们未竟的事,我们来做;你们护着的关,我们守着。黄泉路上等着,等我们把这天下的贼都清干净了,就来陪你们喝庆功酒!”
两个少年兵跟着拔刀,断臂的用牙咬着刀鞘,少耳的用左手举刀,刀刃在残阳下闪着冷光。木盘里的首级不知被什么惊了,突然滚了半圈,脸朝着城门的方向,像是在看那支灰雁箭。风卷着名册的纸页哗哗作响,六十个名字在风中颤动,像是在应答。
暮色漫上来时,他们在石圈里点了火。火光照亮了张禄狰狞的脸,也照亮了名册上暗红的字。周明远把首级扔进火里,听着皮肉烧焦的脆响,突然想起赵武常说的那句话:“杀贼不是为了痛快,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抬头走路。” 火苗舔着名册的边角,却没烧透,那些血写的名字在火里泛着暗红光,像一颗颗不肯灭的心。
夜渐深时,城门上的灰雁箭还在抖。周明远披着残甲,站在六十个土堆前,听见风里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哼忠勇营的营歌。他知道,那是弟兄们还没走,他们在听着,听着这些活着的人,怎样把他们用骨血浸过的城门,守得更牢,守得更久。
后来,有人在城门的砖缝里发现了那本烧剩的名册,残页上的血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却依旧能认出 “陈三”“李狗剩” 几个小字。再后来,每次换防,新兵都要对着城门磕三个头,老兵会指着砖缝里的血痕说:“看见没?那是咱营的弟兄,在盯着咱们呢。”
大同卫忠烈祠前的石阶上,百廿名边军士兵跪成三列。他们的甲胄都带着未修的战伤,老张的断臂用布带悬在颈间,狗剩的右腿裹着浸血的破布 —— 这些从巷战里爬出来的幸存者,手里都攥着块从十字街捡的砖,砖上的血痕已发黑,却仍能辨认出是岳峰部的记号。
\"弟兄们,举名册!\" 谢渊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将那本浸过血的名册举过头顶。首页的 \"岳峰\" 二字上,按满了红黑交错的指印,有老兵的,有百姓的,还有王二狗母亲用簪子刻的小十字。玄夜卫百户周显站在祠门内,看着石阶上此起彼伏的血手印,突然想起萧桓在钟楼前说的话:\"他们的疼,朕得接住。\"
廷议消息传来。京营副将马坤派人传话说:\"李谟乃朝廷命官,当由三法司论斩,边军不得干请。\" 话未说完,老张突然将断臂往石阶上砸,砖屑混着血珠溅起来:\"他克扣粮饷时,怎么不说 ' 朝廷命官 '?他让北元兵砍岳将军时,怎么讲 ' 三法司 '?\"
人群后的张老栓突然哭出声,他怀里揣着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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