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阉语已萦宸衷里,将血空凝堞影寒(3 / 6)
跳动的阴影。复位三年来,御座上的凉意总比暖意深,尤其是面对边将奏报时。那些铠甲铿锵的身影,既能像当年的石亨一样护他复位,亦能像也先的铁骑般叩击宫阙。土木堡的风沙似乎还卡在喉间,每逢边报提及 \"久战\",喉头便泛起铁锈味。
他呷了口冷茶,茶盏里的梗叶沉聚如蚁,恰如朝堂上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影。\"岳峰... 此人如何?\" 问话出口时,他忽然想起幼时太傅讲的《元兴实录》,元兴帝萧珏当年总说 \"边将的名字,要像记自己的掌纹般清楚\",可如今他连岳峰的模样都记不真切。
李德全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快得像烛火闪过的火星。他俯身时,袍袖故意扫过案几,带落半张废纸。\"奴才不敢妄议边将,\" 他说着 \"不敢\",却已将话头递了出去,\"只是... 前日军部递上的考语,说岳指挥在卫中 ' 得士卒死力,威望过甚 '。\"
\"威望过甚\" 四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针尖扎在萧桓最敏感的地方。萧桓的指节猛地收紧,文书边缘被捏出深深的折痕。他想起石亨当年也是 \"威望过甚\",那些 \"死力\" 最终都成了逼宫的筹码。
李德全拾起废纸时,故意让背面的边镇舆图露出来,图上大同卫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红圈,像只瞪着的眼。\"何况,这大同卫已守了三月,北元虽悍,终究是游牧之众 ——\" 他拖长了语调,留半截话在空气里发酵。
\"你的意思是?\" 萧桓打断他,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抠出浅痕。那扶手上的包浆被磨得发亮,是多少任皇帝攥出来的?他忽然觉得,这御座原是个囚笼,把心都磨出了茧。
李德全的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惶恐:\"奴才愚钝,只是想起永乐年间,丘福率十万众北征,也是久战不下,后竟轻敌致败。岳将军久守不战,又屡屡催粮... 万一... 万一粮援到手,反生他念...\" 话未说完,他便死死咬住嘴唇,仿佛惊觉失言。
殿外传来靴声,沉稳如钟摆,打破了刻意营造的窒息。兵部尚书徐文良捧着卷宗入殿,孔雀绿的官袍下摆扫过门槛时,他眼角飞快地瞟了李德全一眼 —— 那是个极细微的弧度,却像暗语般被李德全接了去。
\"陛下,大同卫最新军报至。\" 徐文良躬身时,卷宗上的铜扣撞出轻响,\"岳峰称 ' 士多饿毙,城垣将破 ',恳请陛下速发内帑。\" 他将军报高举过顶,指尖却在卷首捏出了白痕。
萧桓接过军报,见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似是急就章。末尾 \"臣岳峰泣血叩请\" 六字,墨色深浓如凝血,边缘晕开的毛边,倒真像血珠浸过的痕迹。他忽然想起永乐帝萧珏的训示,那是刻在文华殿廊柱上的:\"边将泣血,必是急难\",可这话此刻听着,竟有些刺耳。
\"徐爱卿以为,当发粮否?\" 萧桓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注意到徐文良的袖口沾着些墨渍,与军报上的墨色极像,心里莫名一动 —— 莫非兵部早见过这份文书?
徐文良眼角又瞟向李德全,见对方微微颔首,便缓缓道:\"陛下,内帑关乎京畿防务,不可轻动。且岳峰军报中,未提具体伤亡数字,亦未附各千户联名画押 —— 按军制,此等急报需三司会签,他这封... 恐不合规。\"
\"不合规?\" 萧桓猛地将军报拍在案上,烛火惊得一跳,灯花簌簌落在龙纹锦垫上。\"城快破了,还要讲规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烦躁 —— 当年他被囚南宫,那些 \"合规矩\" 的奏报,哪一个不是将他往死里逼?
李德全忙膝行半步,袍角在金砖上拖出沙沙声:\"陛下息怒。正因城危,才更要审慎。前日玄夜卫密探回禀,说岳峰与宣府卫谢渊过从甚密。谢渊虽以清廉称,却也是手握兵权的边将 ——\"
他故意顿住,看着萧桓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谢渊... 那个在宣府卫凿冰治军的硬骨头,去年还上书弹劾过石亨旧部,是朝堂上少有的 \"不粘锅\"。可越是这样的人,越让萧桓忌惮 —— 无欲则刚,刚则难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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