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峪澍纪事·魏淑妃(2 / 6)
前说过,人穷志不穷,就算被打死,也不能让人看轻。就在这时,魏进忠的仪仗到了。他坐在八抬轿里,撩开轿帘只隔着随行的八个小太监瞥了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住手。”蟒袍下摆扫过冰冷的地面,带起一阵风,管事嬷嬷的藤鞭硬生生停在半空,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鞭子“啪嗒”掉在地上,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冰面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也不敢哼一声。
后来他在御书房偏殿见我,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暖,墙角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水仙,香气清雅。他让小太监给我搬来绣凳,指着桌上的点心让我吃——那是御膳房做的芙蓉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他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我眉眼间的那点倔强,像极了他早逝的亲妹,“当年她也是这样,被街坊的恶霸欺负了,宁愿抱着头挨打,也不肯哭一声,只会攥着拳头瞪人”。他说这话时,眼底难得有了点暖意,不像平时那般冷硬。
“翠儿,往后有哥在,宫里没人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他拍着我的肩,蟒袍滚边的金线蹭得我颈侧发痒,那触感尖锐又灼热,这话却烫得我心口发颤,比暖阁里的炭盆还管用。不出三月,我就从浣衣局调到了乾清宫当差,守在陛下常去的暖阁外添茶研墨。第一次见到陛下时,我紧张得手都抖了,给陛下倒茶时,茶水洒在龙袍的十二章纹上,吓得我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还是魏兄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这丫头刚从底下上来,手笨,慢慢教就好。”陛下脾气好,没怪罪我,还笑着说“新来的宫女都这样”。
半年后我得蒙圣宠,晋为才人,住上了带暖阁的偏殿。魏兄特意让人从宫外送来一箱子云锦,都是苏绣局新贡的料子,有撒花的、织锦的、缂丝的,颜色鲜丽得晃眼,他亲自叮嘱我:“别再穿粗布衣裳了,如今是陛下的人,得有体面。”去年魏兄肃清“谢党”,连扳倒了三个尚书,稳坐朝堂第一把交椅,我便踩着这股势头晋了淑妃,风风光光搬进了峪澍宫——连从前打骂我的管事嬷嬷,都被魏兄打发去了浣衣局最苦的浆洗房,听说日日要凿冰洗王公贵族的毡毯,那些毡毯比棉被还重,浸了水更是沉得抬不动,她的手冻得比当年的我还惨,指节肿得像萝卜,裂开的口子比铜钱还大,疼得她夜里直哭,却连点药膏都买不起。
晨起梳妆,宫女晚翠的梳子轻柔划过发间,她的手刚浸过温水,梳齿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划过头皮时舒服得让人犯困。她把赤金累丝嵌宝凤钗稳稳插在发髻中央,这凤钗是陛下前几日赏的,钗头的凤凰翅膀用细金丝累成,口衔的明珠是南海进贡的,鸽子蛋大小,走动时珠玉相撞,叮当作响,清脆悦耳。铜镜是波斯进贡的琉璃镜,比寻常铜镜亮上十倍,边框嵌着一圈红宝石,照得鬓边珠翠分毫毕现,连眼角新添的细纹都藏不住。我让晚翠多敷了些脂粉,那脂粉是用珍珠磨的,细腻得像雪,才遮住那点憔悴。
镜中女子容色娇艳,远山眉描得入鬓,是用螺子黛画的,颜色浓淡相宜;朱红唇是用胭脂膏点的,莹润得像含着颗樱桃;耳垂上的东珠圆润饱满,是贡品里挑出的极品,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这模样,早没了当年灰头土脸、眼神怯懦的窘迫——那时我的脸总被冻得发紫,嘴唇干裂起皮,头发枯黄打结,连镜子都不敢照。晚翠帮我整理宫装的领口,笑着说:“娘娘今日这模样,连皇后娘娘见了都要逊色几分。”我没说话,只是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这娇艳的容貌,是富贵养出来的,也是权力堆出来的,一旦没了这些,我还是那个任人打骂的魏丫头。
“娘娘,魏大人的亲信在外候着,说是送密信来。”掌事宫女莲心轻手轻脚进来,她穿着一身青色宫装,袖口绣着细巧的兰草,声音压得像落雪,生怕被殿外的人听见。她捧着锦盒的手微微发紧,指节泛白——她跟着我从乾清宫的小答应到如今的淑妃,陪我熬过最苦的日子,最懂魏大人的信意味着什么,那从来不是寻常的问候,而是刀光剑影的差事,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我抬了抬眼,示意她打开。锦盒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缠枝莲纹,盒里垫着猩红的绒布,却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叠得方正的素笺。素笺是用上好的宣纸做的,纸质细腻,字迹是这亲信惯有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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