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启程(1 / 3)
绵延的车队仿佛无穷无尽,在官道上蜿蜒成一条巨大的长蛇。即使是千里驹,从队首跑到队尾,想必也要花上一刻钟吧?
车尾那一顶黄金色的华盖,是车队中最耀目的存在,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如同堆砌的小小金山。那是“舆”,原本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出乘的车架,公主乘坐原本是僭越,可天子这一天却难得的慷慨。那“舆”由四根雕成龙形的朱红木柱支撑,上列渗金铜脊,皆铸为铜凤形象,厢内高六尺、宽八尺、阔六尺,足可容纳八人,四维则垂落绣额珠铛。车厢之外,伸出八根镂金栏杆,杆上架着两面雕刻神仙人物的木壁。前后各有八马承托,由栏杆上挂设的绿丝绦金鱼钩子勾定。
这条车队会途径京畿路、山西路、河南路、河北路,越过黄河,穿过绵延千里的太行山脉,抵达幽云十六州。当今幽蓟知府范翔是贬斥旧法的骨干,以儒生掌兵而名驰天下,毓漱和她的随亲队伍在这里将得到盛大的款待。然后他们会越过长城,从王朝最北边的城郭武州进入契丹境,此后马鸣萧萧,一路俱为沃草寒原。
这个车队要走上两个多月,岁关怕也只能在路上过了。
冒襄禁不住想起这金舆玉辇出城时的情景今日赵济是铁了心的将风光让给毓漱:送亲车驾前,设立仪仗、行幕、步杖、水路,前驱开道者近百,各持扫帚、镀金银水桶,前导洒注;又有旗官掌旗、武官抬舁、宫嫔控马,当真是煊赫无极。他自己则坐在一匹青玉璁上,噙着微笑看金舆里毓漱隐隐约约的影子,甚至大多看客,都不知这是亲来送姊的皇帝。车队所过之处,早已将附近干连的几条街道都封禁起来,百姓们只得在搂头的窗子上望,纵是见多识广的老年人,一生里也不曾见过几次如斯排场。
对于毓漱公主,冒襄毕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那日事后他装得洒脱,其实是因为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个平生唯一一个和他有肌肤之亲的女子,用诡计将他带入到一个神异的世界中,他不至于食髓知味,然而也颇得其妙趣。修行之人讲究万物有道,那种感官上冲击性的体验,也在冒襄的道心上刻印了一笔。
然而临别一唔,终究无言。那对如水的双瞳在他心底激起涟漪,她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车架开拔,不得不走时,才匆匆到了一句“珍重”。
或许她完全是因为习性使然才用出那样的法子吧?折铁曾和他说过,人世间的权力和修行者的道行一样,越往高处,越是能扭曲人心。人间权力能让人的心性表露无遗,你若想看清一个人,就等他到高位时。而修行者的大威能则更是可怕,能让人完全迷失心性人之修行,原本是问道于天,寻求完整的超脱与自由,法力不过是伴生的细枝末节,可到头来,有多少人忘了初衷,反而沉陷在那伴生物里?
或许毓漱在异国他乡,会时常有“绵绵思远道,宿昔梦见之”的感喟吧。然而对于冒襄,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尘劳,不用多久就不再放在心上,那一段堪称旖旎的经历,也只是道心上一拂即去的尘埃。
他轻甩手中的马鞭,调转马头向城门的方向,却见远处同来相送的岳南湘从一匹白马上下来,向着他走来。
款款而行的女修有着普通女子难以企及的气质,像是凤凰和仙鹤的混合体,同时拥有雍容与清雅。她已到了普通人接近黄昏的年纪,高深的修为却赋予她不输于妙龄女子的幼嫩肌肤,然而年华的沉淀又在她身上结下了完美的女性之美。也难怪她年轻时能艳播天下,连折铁都倾慕于他,冒襄不自觉便拿林婉与她作比,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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