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堂前云鬓空成许(1 / 4)
冒襄自辰时起,一直陪着那宫里来的小太监。他从没与官家打过交道,更何况是宫廷内侍,因此内里许多的规矩都不懂,着实闹了不少笑话。好在这小公公年纪小,对帝王家的礼数也记不周全,再则他虽然是个上差,从小也听过不少龙虎山神仙的故事,又在人家的屋檐下,自然不敢对主人家太刁难。冒襄本想领了圣旨,随便陪他吃顿年饭应付了事。偏偏这小公公初到仙家宝地,处处觉得新鲜,硬拉着冒襄陪同,四处乱走,直到二更敲过,才舍得回守岁宫的驿馆里,传圣旨,赐圣恩。
领过圣旨,吃过年夜饭,再把皇帝赐的物什交代到各个道观里去后,已经是四更天了。冒襄走出观门,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与这些朝廷特使周旋,比暑九修行还苦,对方虽不过是个年少的小太监,也是满腹机心。皮里阳秋的本事,他自认拍马也赶不上。
路过膳房的时候,几个老妈子和丫鬟仍在忙碌,传膳的、递信儿的、起灶的、瞎指挥的,老人物吆喝着新来的,新来的得空了又偷懒,总之是诸般人物挤作了一团。这是山上许久不曾看到过的热闹,都是那朝廷特使惹得,他却看着像是回光返照。冒襄刚才已陪着喝了几杯酒,又从膳房中顺了一坛,踉踉跄跄的向后山里去了。
当晚银河如泻,照的林子里纤毫毕现,地上树影斑驳,平添了许多凄凉况味。冒襄穿过一片疏林,来到一处石崖旁,寻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坐下。当此佳节,他心中却有无数感慨,当下坐在那大石上痛饮,口中漫漫吟道: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目视身后石崖上的影子,喃喃说道:“这影子这般疏淡迷离,徒惹人伤心,邀来何用?”仰头对着长空中的无形之月长吟道:“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吟到兴起时,猛将手中酒坛抛开,拔出腰间长剑,在夜空下昂然而舞,舞姿意态狂放,有直上青天之势。
那舞姿起初仍有迹可循,舞的一阵,便渐渐乱了法度,然而每一踏步每一擎剑,无不发乎真心,大有天然之态,却是更高的一层境界。剑端上慢慢腾起一道氤氲紫气,冲入九霄之上,如龙影经天,连迢迢银河也为之失色。
剑舞舞罢,他将长剑在地面上一扫,拿剑尖挑起那半坛酒,回剑到臂弯,仰头猛灌。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月既不解饮,我陪你对酌几杯如何?”
空山里猛然出现人声,冒襄却毫不惊讶。他将坛中酒倾尽,含糊说道:“对不住了,都喝光啦。”话音刚落,身形忽然踉跄,猛地坐倒在地,那酒坛磕在石头上,摔得粉碎。他酒量并不甚好,这一坛素酒下肚,已经有十分的醉意。
那声音又幽幽叹道:“你平时极有节制,今晚怎么变成了这样?”
冒襄猛然大笑,笑声却悲苦莫名。他平日里律己极严,极少在旁人面前真情流露,可只在这人面前,他不愿再强撑,把自己最本真的一面呈现出来。
无人言语,寂寂空山只有冒襄的笑声回荡,远处有几只野兽被这笑声惊吓,发出阵阵嚣叫。半响,冒襄笑罢,开口说道:“我要下山去了。”
“你功法已成,原该下山去了。我已时日无多,今日别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期。”
冒襄闻言心中大恸,朝着石崖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悲声道:“老丈抚养之德,冒襄没齿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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