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纸灰里的啼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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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地震来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把川北的山河踏得七零八落。张嫂记得很清楚,那是五月的午后,她正抱着刚满百日的儿子小石头在院里晒太阳。忽然间,大地发出沉闷的咆哮,屋檐上的瓦片像受惊的鸟群般飞落。等她醒过神来,只看到一片废墟和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只婴儿袜子。

安置区建在县城外的空地上,一排排蓝顶白墙的板房整齐得像墓碑。张嫂分到最靠边的一间,六平方米,刚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白天,这里人声鼎沸,哭的哭,骂的骂,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可到了晚上,万籁俱寂,只有风刮过板房缝隙时发出的呜咽,像无数个孩子在哭。

搬到板房的第七个夜晚,张嫂第一次听到了那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幻觉——太想小石头了,耳朵出了毛病。但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从屋子东北角传来的,细细的,弱弱的,像猫崽的呜咽,又像婴儿在睡梦中抽泣。张嫂猛地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屏住呼吸听,声音又消失了。

第二天,她在东北角的墙根下发现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用手指捻了捻,细腻得像婴儿的爽身粉,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焦糊味。她没往心里去,以为是板房建筑材料脱落。

可啼哭声夜夜造访。

第三晚,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她床边。张嫂打开手电筒,光束在狭小的板房里扫来扫去,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也没有。可哭声分明还在,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像饿了,又像在找人抱。张嫂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脊背发凉。她想起老辈人说过,早夭的孩子魂魄不安,会跟着最亲的人。

“是小石头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哭声停了。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约莫半分钟,然后,墙角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息——绝对是婴儿的叹息,带着奶气的、委屈的叹息。

张嫂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怕了,一点都不怕了。如果真是小石头跟来了,那才好呢,她正愁没处找他。

从那天起,张嫂开始往东北角放东西。先是冲好的奶粉,用奶瓶装着,温热的。第二天早上,奶瓶空了,瓶嘴上留着淡淡的水渍。接着是玩具,一个地震前给小石头买的拨浪鼓,红漆都快掉光了。当夜,她听到的不再是哭声,而是拨浪鼓“咚咚”的响声,很轻,很慢,像有人在笨拙地学着摇它。

板房区的邻居开始注意到张嫂的异常。那个叫王婆的东北老太太,是从黑龙江来探亲时赶上地震的,见多识广。一天晌午,她拄着拐杖溜达到张嫂门口,往里瞅了瞅东北角堆着的奶粉罐和玩具,叹了口气。

“大妹子,你这是养鬼呢。”王婆说得很直白。

张嫂正在叠小石头的衣服,手停住了。

“那孩子舍不得你,可阴阳两隔,总这么待着不是事儿。”王婆凑近了,压低声音,“咱们东北老家有说法,早走的孩子要是留恋人世,就得送他走。不是狠心,是为他好,也为你好。”

“怎么送?”张嫂的声音干涩。

“得让他知道,妈这儿不用他惦记了。给他备足路上的东西,好好说再见。”

那天晚上,张嫂在东北角放了一只新买的布老虎,金黄的身子,黑丝线绣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炯炯有神。深夜,她被一阵笑声惊醒了——咯咯咯的,清脆的,无忧无虑的婴儿笑声。布老虎从墙角跑到了屋子中央,肚子上沾着些灰白色的手印,小小的,五指分明。

张嫂坐起来,看着布老虎,也跟着笑了,笑出了眼泪。

接下来的日子,板房里的怪事越来越多。有时早上醒来,会发现小石头的相框从桌上移到了床头;有时深夜,会听到墙角传来拍手的声音,一下,两下,很轻,但很确定。张嫂甚至开始习惯和那个看不见的存在说话,讲她白天听到的八卦,讲重建家园的进展,讲她多么想他。

但恐惧并未消失,只是改变了形态。有时半夜,她会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仿佛有冰块贴着脊背;有时眼角余光会瞥见一个模糊的、爬行的影子,但一转头就不见了。最可怕的是一个雨夜,雷声轰鸣,她清楚地看到东北角的墙面上浮现出一个婴儿形状的水渍,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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