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无影赌徒(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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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48年冬,佳木斯的天像是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人头顶。松花江早冻实了,江面上跑着爬犁和马队,可城西那条窄巷里,却藏着个热气腾腾的所在——“富贵天”赌场。

谢老八本名谢宝山,因在家族同辈中排行第八,故人称谢老八。这人前半生也算个殷实户,爹娘留了间杂货铺子,娶了个眉眼清秀的媳妇,头两年还添了个大胖小子。可自打沾上赌,就像大烟鬼沾了烟枪,再也离不得了。先是输光了铺子,接着是祖宅,最后连媳妇陪嫁的银镯子也当了赌资。媳妇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临走前哭得眼泡肿成桃:“八哥,你再赌下去,咱们这家就真散了!”

谢老八当时心里也难受,可那股子瘾头一上来,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骨头里爬。他红着眼睛发誓:“最后一把,赢回本就收手!”可赌场哪有什么“最后一把”?赌徒的誓言,比松花江上的薄冰还不牢靠。

这夜,谢老八又输了个精光。他蹲在赌场后院的雪窝子里,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却还在懊悔刚才那把牌九不该这么出。月光惨白,照得他影子歪斜在雪地上,薄薄一层,像个随时会化掉的墨印。

“兄弟,想翻本不?”声音温润,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气。

谢老八猛地抬头,见一白衣公子立在月光下。这人身形颀长,面色白得跟新糊的窗户纸似的,眉眼清俊得不似凡人,偏生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穿着月白色长衫,外罩银鼠坎肩,在这冰天雪地里竟不觉冷,周身反而蒸腾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白气。

“你、你是谁?”谢老八舌头打结。

“帮你的人。”白衣公子蹲下身,与谢老八平视。谢老八这才看清,这人竟没有影子!月光直直穿过他身体,在他身后雪地上投下空无一物的一片惨白。

“我与你赌三局。你赢,我助你翻本;你输,我取你性命。”公子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晚的月色。

谢老八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他知道这不寻常,这人不是寻常路数。可赌徒的红眼病一犯,便是阎王爷坐在对面也敢押注。“赌!怎么不赌!”他嘶声道,喉咙里像塞了把砂子。

第一局赌骰子。白衣公子从袖中取出一对象牙骰子,那骰子白得透亮,里头仿佛有云雾流动。他随手一掷——五点。赌场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爆花的噼啪声。谢老八颤抖着手接过骰子,那骰子入手冰凉,冰得他骨头缝都发疼。他一咬牙掷出去,骰子在桌上滴溜溜转,最后停下——六点。

白衣公子笑了,笑声如碎玉落盘。

第二局猜牌。一副泛黄的纸牌在他指间翻飞,快得只见一片虚影。最后他抽出三张牌背面朝上排在桌上:“红桃老K在哪张?”谢老八额头渗出冷汗,他盯着那三张牌,忽然眼前一花,似乎看见中间那张牌背面渗出一点极淡的红痕,像是血渍。他指着中间那张:“这张。”翻开,果然是红桃老K。

白衣公子拍掌:“妙!”

第三局最简单,也最骇人——猜对方掌心里握的是生是死。白衣公子伸出左手,五指修长如竹,慢慢握成拳:“猜吧,我手里握着的是‘生’,还是‘死’?”

谢老八盯着那只拳头,脑子里乱糟糟一团。他忽然想起媳妇临走时红肿的眼,想起儿子咿呀学语时叫他“爹爹”的奶音,想起老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八儿,走正道”。一股莫名的悲怆涌上心头,他想,也许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死。”他沙哑地说。

白衣公子缓缓摊开手掌——空空如也。他大笑起来,笑声在雪夜里回荡,惊起远处几声狗吠。“空即是死,你赢了!”

谢老八瘫坐在地,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

白衣公子从怀中掏出三根金条,黄澄澄的,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这是你的了。用它们去赌,必无往不利。”他俯身凑近谢老八耳边,低语道:“记住,赌运亨通时,莫要回头看自己的影子。”

说完,他转身离去。谢老八眼睁睁看着那白衣身影渐行渐远,最后竟如雾气般消散在月光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自那夜起,谢老八真成了赌场里的“常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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