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寄如意娘(4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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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信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不耐,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是又来诉苦?抱怨近日的冷遇?还是终于按捺不住,要来乞求怜悯?他本因政事烦心,不欲理会这些后宫女子的小心思,但鬼使神差地,想到那张总是沉静、眼神却时而掠过慧光的面容,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殿中其他侍立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下,只留了冯内侍一人在旁伺候。

殿内顿时空旷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礼治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封信。指尖触碰到素白的信封,感受到其下纸张的挺括。他拆开封口的香蜡,动作并不急躁,甚至带着几分帝王的慵懒。展开里面那方小巧的桃花笺,清丽中透着一股不屈倔强的簪花小楷,瞬间映入眼帘。

当“看朱成碧思纷纷”这第一句撞入他眼中时,他那漫不经心的、略带审视的神色瞬间收敛,变得专注起来。他坐直了原本有些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目光如磁石般紧紧黏在了那小小的纸笺上,一字一句,仔细地读了下去。殿内静得可怕,冯内侍甚至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憔悴支离为忆君……” 他几乎是无声地念出了第二句,但嘴唇的翕动显示了他内心的震动。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脸,那张总是平静无波,却在偶尔抬眼望向太液池、望向梅林时,会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聪慧、坚韧以及……不易察觉的孤寂的面容。还有那日梅林中,她身着素色宫装,身形单薄立于疏影之下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混合着强烈的怜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如同细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刻意冷落她,固然有前朝后宫平衡的考量,有对萧氏一党的暂时安抚,亦有帝王心术的试探——想看看这个看似沉静的女子,在压力下会作何反应。是惶惶不可终日?是怨天尤人?还是设法投靠他人?

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诉苦的言辞,不是乞怜的眼泪,而是这样一首诗!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最后两句,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闪电,又似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这已远远超出了简单的哀怨和相思!这是泣血的倾诉,是孤注一掷的证明,是一种带着绝望的、骄傲的呐喊!她不是在乞求他的怜悯,而是在质问他,也是在向他证明: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过往?你是否看到我因这莫名的冷落而承受的煎熬?那“石榴裙”是昔日繁华恩宠的象征,更是她今日无尽悲戚和依然炽热的情意(无论真假)的承载!她将自己最脆弱的情感、最深的委屈,连同最决绝、最大胆的姿态,一并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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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治握着诗笺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久久地、死死地凝视着那区区二十八个字,仿佛要透过纸背,看到那个在凝云阁孤灯下写下这些文字的女子,她的神情,她的泪眼,她的决然。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烛泪悄然滑落。

良久,良久,礼治才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震惊、触动、愧疚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兴奋都一并吐出。他将诗笺轻轻放回案上,指尖却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流连的意味,在“石榴裙”三个字上反复摩挲而过。他闭上眼,将头向后靠在冰凉的龙椅背上的龙首雕刻上,脸上不再是平日朝堂上那种高深莫测、威严难犯的神情,而是流露出一种真实的、被深深震撼和触动后的复杂表情——有对才情的欣赏,有对境遇的怜爱,更有一种帝王身上难得一见的……柔软和动摇。

“冯良。”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但这疲惫之下,是翻涌的情绪。

“老奴在。”冯内侍立刻躬身应道,心知这首诗怕是起了极大的作用。

“她……竟有如此才情,如此……胆魄。”礼治缓缓说道,像是对冯内侍说,又更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沉,“‘看朱成碧’……思虑成狂,心神恍惚……她竟是如此……” 他想起这数月来自己出于多方权衡的刻意冷落,本以为是帝王制衡之术的平常手段,却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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