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深水埗的“清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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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三十块、眼神浑浊精明的干瘦老头,正拿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黄铜烟壶。

林薇走到高高的柜台前,踮了踮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卑微”和“困惑”:“阿叔…唔该…想问下,巷口摆摊嗰个…听粤剧嘅阿伯…你知唔知佢去左边(去了哪里)啊?我…我有啲旧嘢(旧东西)想揾佢睇睇…”

老头擦拭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透过老花镜片,锐利地盯了林薇几秒钟。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市侩,而是掺杂了一种深沉的、近乎警告的意味。

“后生女(小姑娘),”老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食几多着几多,整定嘅(吃多少穿多少,都是注定的)。唔该理嘅嘢(不该管的事),咪理(别管)。知得太多,冇着数(没好处),分分钟惹祸上身。” 他意有所指地用下巴朝巷口方向努了努,“干净晒(全弄干净了),几好(挺好)。大家安安乐乐(平平安安),唔好咩(不好吗)?”

他不再看林薇,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擦拭着那个烟壶,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自言自语。当铺里只剩下绒布摩擦铜器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门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驱逐和更深的警告。

林薇站在昏暗的当铺里,枯槁的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肋下的钝痛和身体的虚弱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内衫。当铺老头的话,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干净晒(全弄干净了)……”

“惹祸上身……”

“麻雀”不是自己消失的。他是被“清洗”掉的。连同他存在过的痕迹,都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用消毒水和蛮力,从这个藏污纳垢、却也信息暗流涌动的底层世界里,粗暴地、彻底地抹去了。

追捕的力量,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冷酷、更无所不在。它不仅能渗透进寰宇资本那光鲜冰冷的玻璃幕墙,更能深入深水埗这最混乱肮脏的毛细血管,进行如此精准而彻底的“消毒”。

她最后看了一眼当铺老头那低垂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花白头顶,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慢慢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个真正的、被生活彻底压垮的游魂,挪出了永昌押那扇沉重的、散发着陈旧铜臭和死亡气息的木门。

巷口,清洁工还在用力刷洗那块颜色异常的水泥地,漂白粉的味道浓烈得呛人。林薇没有再看一眼。她走到巷子尽头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鱼蛋摊前,用口袋里最后几个硬币,买了一小串用竹签串着的、滚烫的咖喱鱼蛋。

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杯传到掌心,却丝毫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她低着头,小口地、机械地咬下一颗鱼蛋,辛辣的咖喱汁刺激着味蕾,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深陷的眼窝低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判断。

深水埗的“渡船”,沉了。

追捕者的网,比她想象的更密、更深,已经勒到了她的脖颈。陆沉渊在云端投下的冰冷注视,与深水埗巷角被粗暴抹除的血痕,在这一刻,构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全方位的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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