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生日(2 / 3)
p> 灶台冰冷,只有那口厚重的旧铁锅里还残留着生命的温度。李建国掀开锅盖的瞬间,滚烫的白色蒸汽“呼”地汹涌而出,裹挟着浓稠的米香、红枣的甜郁和桂圆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将他裹住。他眯起眼,望着锅里仍在微微“咕嘟”冒泡的粘稠白粥,几颗饱满的红枣沉浮在粥面上,在蒸腾的热气和昏黄的灯光映衬下,宛如几轮沉入米浆银河的、小小的红月亮。这景象倏地将他拽回昨夜临出门前的画面:周秀兰佝偻着背站在同样的灶台前,用勺子一圈圈缓慢地搅拌着粥锅,跳跃的火苗映红了她专注而疲惫的半边脸庞,几缕散落的发梢上,还沾着迸溅出的、晶莹的米浆水珠。
“当心烫着。” 周秀兰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带着一身被窝里的暖意和淡淡的油烟味。她递来一双磨得光滑的旧竹筷。
李建国接过筷子,那熟悉的木质触感让他心头微动。他小心翼翼地将粘稠滚烫的粥盛进那个磕碰掉不少搪瓷、露出里面黑铁的旧搪瓷缸里。
在桌边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椅上坐下时,金属椅腿与冰冷的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突兀。他望着搪瓷缸里升腾起的热气,白得纯粹,几缕蒸汽袅娜地盘旋上升,在头顶昏黄的灯光下氤氲成一片朦胧的光雾。他拿起筷子,从旁边的咸菜碟里夹起一筷子腌萝卜条——那是自家腌的,粗粝得很——萝卜条上还挂着晶莹的咸菜汁水珠。送入口中,用力一嚼,咸、酸、脆混合着特有的发酵气息瞬间在味蕾上炸开,粗暴地驱赶着冬夜的寒意和麻木。
他舀起一勺滚烫的粥,凑到嘴边吹了又吹,才缓缓送入口中。那粘稠滚烫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一股带着米香和红枣甜的暖流汹涌而下,熨帖着冻僵的肠胃,暖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然而那热度也仿佛同时烫到了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向眼眶。夜班累积的沉重疲惫此刻如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袭来,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每一次眨动都异常艰难。可此刻,他竟奇异般地舍不得就此睡去。这小小搪瓷缸里升腾的热气,这粗糙咸菜的味道,妻子守在床边疲惫而专注的眼神——构成了风暴中心一个短暂却无比坚实的庇护所。只想再贪恋一会儿,哪怕只多一秒,这份沉甸甸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每一勺热粥咽下,仿佛就用这份温热冲散了身体里淤积的一分寒气与疲惫。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仓库那冰冷的十二小时:传送带永不停歇、发出沉闷噪音的滚动,大大小小的包裹如同连绵不绝的丘陵,在惨白的灯光下堆叠压榨着空间。他像一架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不停地弯腰(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后腰那道陈旧伤疤,传来尖锐的刺痛)、分拣、扛起、运送……贴在后腰上的廉价膏药,早已被汗水反复浸润,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药味,却也只能提供聊胜于无的微弱支撑。
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咸菜在齿间咯吱作响,那过分粗糙、甚至有些硌牙的口感,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真实感。这是周秀兰亲手腌的。为了省下那几块钱,她总是在菜市场快收摊的暮色里,去挑拣那些论堆卖的、样子歪歪扭扭、最便宜的萝卜……妻子的操劳,儿子书包上那道碍眼的磨损线,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学费单……这些念头像无形的鞭子,驱使他埋下头,又狠狠地、大口地喝了几口粥。仿佛这朴素的米粮,真能转化成支撑他继续扛起生活的力气。
搪瓷缸渐渐见了底,边缘残留着最后一点粘稠的白色痕迹。李建国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缓,如同生锈的齿轮。浓重的困意像一张巨大的、湿透的棉被将他兜头罩住。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往下垂,低一点,再低一点,下巴几次都险险地磕碰到冰凉的桌面。周秀兰看在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心疼像细密的针扎在心头。她走过来,动作极其轻柔地接过他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碗筷,声音像哄孩子般低沉柔和:“好了,吃完了……快去睡吧,啊?”
李建国撑着油腻的桌面,身体晃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双腿因久坐和疲惫而麻木发胀,像两根灌满了冰冷铅水的柱子。他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挪地走向狭小的卧室。身后,厨房里传来轻柔而琐碎的声响:水流冲刷搪瓷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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