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沉重步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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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柔软和金黄,被彻骨的霜冻得硬脆如纸片,踩上去发出连续不断的“咔嚓、咔嚓”碎裂声,清脆得有些瘆人,每一步都像在践踏着什么易碎的希望。这突兀的声响惊动了不远处电线杆上几只紧紧挤在一起、缩成一团毛球以求取暖的麻雀。它们“扑棱棱”地惊飞而起,翅膀拍打冻僵的空气发出的急促声响,在这绝对寂静的清晨被无限放大,如同丢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格外响亮刺耳。它们仓皇飞走后,只留下几片惊慌飘落的灰色羽毛,以及那几根兀自微微震颤的黑色电线,如同五线谱上几个零散的、无言的休止符。

拐过冰冷的水泥楼角,冬日清晨更为鲜活却也更为残酷的景象扑面而来。那个冒着刺骨寒风艰难出摊的早点大叔正忙碌着。巨大的不锈钢豆浆桶里,温热的豆浆翻滚,冒出滚滚白汽,带着一丝丝黄豆质朴的清香。这象征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暖白汽,在凛冽肆虐的寒风面前却显得如此孱弱不堪。它们几乎刚一升腾起,就被无形而冰冷的巨手粗暴地撕扯、拉扯、扭曲变形,瞬间就化成一缕缕细若游丝、徒劳挣扎的白烟,转眼间便被灰蒙蒙、如同巨大冰冷铅盖般沉沉压下的天幕无情地吞噬、抹去,踪迹全无。大叔把自己裹在一件臃肿破旧的军绿色大衣里,脸冻得像一块粗糙的红布,双脚不停地、用力地跺着冻硬的土地,试图驱散一点寒意,嘶哑着嗓子招呼着零星几个同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的早起行人。

李明宇的目光没有在那片微弱的暖意和辛劳上停留。他只是下意识地、更紧地勒了勒脖子上那条粗糙扎人的旧围巾,将冻得麻木发痛的半张脸更深地埋进那散发着陈旧羊毛气息的织物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他埋着头,迎着砭骨的寒风,朝着与朴素校园截然相反的方向——市中心那个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却也意味着巨大开销和某种难以言喻压力的豪华商场——一步一步,坚定却又无比沉重地走去。

脚下的路坚硬得像一块巨大的冰面,每一步踏上去,脚下的薄霜便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噗嗤”碎裂声,留下一个浅浅的、迅速被寒意重新吞噬的脚印。这单调而冰冷的回响,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每一步踏出,昨夜那场席卷他内心的风暴便更清晰地在他脑中呼啸回旋:班长王浩那看似不经意的笑容下递来的厚厚钞票,如同烧红的烙铁;苏晴发卡上流转的光芒,像潘多拉魔盒的引诱;父亲隐忍的呻吟和母亲疲惫的叹息,如同无形的锁链;而口袋里那张冰冷的银行卡,则像是通往深渊的最后一道闸门钥匙。冷风如刀,刮过他年轻却写满挣扎的脸庞,灌进他单薄的衣襟,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浓得化不开、名为抉择和背负的冰冷迷雾。前方的商场像一个巨大的、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漩涡,正等待着他的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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