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沉重步履(1 / 2)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最后一点稀薄的热气。他大步踏入门外铅灰色的、凛冽的黎明之中。身后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母亲的身影,也隔绝了那碗白粥残存的暖意。口袋里,银行卡冰冷的边缘硌着大腿,药瓶的棱角抵着他的肋骨,左手紧握着两个微烫的鸡蛋。前方的路清冷而漫长,每一步踏在结着薄霜的地面上,都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知道,在路的尽头,班长王浩和苏晴正在等他,“明天见”的承诺化作无形的绳索,勒紧了他的脖颈。而口袋里的那张银行卡,像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单程票,静静地等待着他最终的签名。寒风像刀子刮过他年轻的脸庞,却刮不散心头那团沉甸甸的、名为抉择的浓雾。
“妈,我吃好了。”他推开面前那只几乎没怎么动的碗,声音低沉沙哑,像磨损的砂纸,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母亲闻声从弥漫着水汽的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湿漉漉、滴着水的抹布:“就吃这么点?再添点吧?外面冻得像冰窖呢。”她眉头微蹙,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些端倪。
“不了,饱了。”李明宇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身体关节似乎都因寒冷和内心的紧绷而难以舒展。他快步走向门口,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洞,“跟同学约好了,早点去商场转转,人多。”他抛出的后半句解释显得有些突兀,仿佛是为了堵住母亲可能的追问。
母亲看着他绷紧的背影,终究没再坚持。只是那担忧的目光如同实质,沉沉地压在他肩头:“那你多穿点!听见没?外面冻着呢!把你那条厚围巾戴上!捂严实了!”她的声音追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浓浓的关切。
李明宇含糊地“嗯”了一声,像逃也似地伸手从门后冰冷的挂钩上拽下那件洗得发白、肩线都有些塌陷的黑色羽绒服。布料摩擦时发出干涩的“沙沙”声,如同枯叶互相刮擦。这声音暴露了它的疲惫——填充物在无数次水洗和晾晒后早已结块、板结,失去了应有的蓬松感,保暖性大打折扣。他费力地将那根同样磨损得厉害的金属拉链一直拉到顶,粗糙冰凉的拉链头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已经围在脖子上的旧围巾。那是母亲用她一件穿旧褪色的羊毛衫拆下来的毛线织的,针脚细密却不够平整均匀,有些地方还倔强地夹杂着几缕没拆干净的白线头,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微刺的触感。灰扑扑的颜色,陈旧得像蒙上了一层时光的尘埃。此刻裹着他,不像御寒的衣物,倒像一层无形的、沉重的壳,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一种熟悉入骨的窘迫感中,几乎令人窒息。
推开那扇沉重的、油漆剥落的绿色单元门,一股混合着浓烈呛人煤烟味和刀割般寒气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毫无怜悯地钻进他的衣领、袖口。他毫无防备,立刻剧烈地、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楼道里充斥着呛人的廉价煤烟气息,王奶奶家那只常年蹲在老旧煤炉上的黑黢黢药罐子又开始咕嘟咕嘟地工作,苦涩的药汁气味霸道地弥漫在狭窄、昏暗的空间里,再被霜冻的清冽空气一激,形成一种极其古怪、令人作呕的混合味道,直冲鼻腔深处,深深烙印在感官里。这味道,像极了生活本身某种无法摆脱的隐喻——苦涩、粘稠、沉重、带着绝望的病气,永远挥之不去。
单元门那把粗糙的铁把手冰冷刺骨,仿佛能瞬间吸走皮肤的温度并粘掉一层薄皮。他用冻得微麻的手用力拉开,生锈的门轴发出一声漫长而干涩的“嘎——吱——”呻吟,像是在哀叹这寒冷的清晨。
门外,世界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冰冷喷雾器均匀地喷洒过。枯黄萎靡的草地、虬结光秃的树枝、路边自行车冰冷的龙头把手、废弃花盆粗糙的边缘……目之所及,万物都被细致地镶上了一层晶莹却毫无温度的银白色薄霜。几根横拉的晾衣绳上,昨夜匆忙间忘记收起的几滴水珠,此刻已凝结成细小的、半透明的冰棱,如同倒垂的微型钟乳石,在灰蓝色、毫无暖意的微弱晨光下,闪烁着冷冽而脆弱的光芒。每一点微小的反光,都像冰冷的针尖,无声地穿刺着凝固的、死寂的清晨空气。
脚下的落叶早已失去了秋日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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