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汤里浮出半张脸(2 / 3)
老檀死死盯着她,良久,喉头滚动了一下,终于侧身让开库门:“进来吧。但只能看天和年间的记录。”
火籍库内阴冷潮湿,一排排木架上堆满泛黄簿册,记载着历年炭料出入、薪柴调拨、火种值守。
她径直走向“天和十三年”,翻至冬月廿七——正是祖父出事前夜。
纸页展开,一行记录赫然入目:
“炭库申时出松枝三十捆,另领苦香藤灰三两,用途:驱虫。”
苏晏清瞳孔骤缩。
苦香藤非驱虫之物。
其性阴沉,燃之生烟厚重,久吸令人神志恍惚,唯习惯其味者如老檀这般嗜苦之人,反觉头脑清明。
若昨夜灶中真撒了此灰……那么当值守卫为何全都昏睡不醒?
而祖父,偏偏成了唯一“清醒”并掌控灶火之人?
栽赃。
彻头彻尾的栽赃。
她缓缓抬头,看向老檀:“公公,那夜您为何未当值?”
老檀拄着拐杖,背靠书架,面色灰败:“病了。咳血不止,在值房躺了三日。”他忽然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可我闻到了……有人往灶膛撒灰。那味不对,太浓,不是寻常炊烟……像有人在烧魂。”
苏晏清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外头忽有雷声滚过,云层压顶,一场骤雨将至。
她合上簿册,深深一礼:“多谢公公。”
老檀没有回应,只是重新闭上了眼,手中线香燃尽,余烬飘落如雪。
她走出火籍库,沿着长廊缓行。
雨丝渐密,打湿了她的发梢与袍角。
宫门已在望,檐下积水成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她立定,抬手理了理衣襟,指尖仍残留着那半行字的触感。
烬子未死……藤灰藏宫……
忽然,后颈一阵微寒,仿佛有目光穿透雨幕,钉在她的脊骨之上。
她不动声色,眼角余光悄然扫向斜对面巷口——
一名盲衣男子静立雨中,手持竹杖,身形瘦削,袖口边缘隐约可见一道焦痕,似曾被烈火灼烧,又经年未愈。
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几近停滞。
第527章 汤里浮出半张脸(续)
雨势骤急,宫门檐下积水成洼,倒影破碎如镜裂。
苏晏清立于轿前,指尖微蜷,将那封残信悄然滑入袖中膳谱夹层——那本看似寻常的《永靖膳典》手录本,实则是她以祖父遗留的秘法重编的“味记之书”,纸页间浸染过特制药汁,唯有遇热或特定气息触发,方能显影暗文。
她登轿时动作极稳,肩线未晃,呼吸亦未乱。
可就在轿帘垂落刹那,一股极淡的焦木香随风钻入鼻腔,似从遥远火场飘来,又像自记忆深处复燃。
那气味熟悉得令人心悸——正是火籍库深处陈年炭灰的味道,混合着藤灰焚烧后特有的苦腥与沉郁。
她闭目。
头痛如针扎般袭来,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骤然闪现一片烈焰冲天的幻象:御膳监灶房内,铜锅翻滚,梁柱崩塌,一个瘦削少年背对火光,正将一包灰粉倾入炭篓。
松枝噼啪炸响,烟雾缭绕中,他转身欲走——眉骨之上一道旧疤横贯,血痕未干,眼神却冷得不像活人。
“烬子……”她在心中默念。
画面倏然断裂,冷汗已顺着脊背滑下,浸湿了中衣。
她察觉到指尖有异,摊开一看,食指边缘竟渗出血丝——不知何时,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这是“味溯”的初兆。
祖父曾言:“五感通神,味为最隐。若以心追味,以味引忆,便可窥见往事残影——但天地不容窥天机,必索代价。” 而今,这代价是痛、是血、是神魂被撕裂般的震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腥甜,指尖轻抚膳谱封面,仿佛在安抚某种沉睡的灵物。
烬子未死,藤灰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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