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饭没谱,心先热了(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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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立碑!供起来!”

有人已拿来红布要披在残灶上,更有长者提议设香案祭拜。

眼看一场新的“宗祠”即将诞生,苏晏清赶到现场。

她未多言,只取来锄头,蹲下身,在槐树根旁轻轻掘土。

众人屏息。

她挖出埋藏已久的无字木牌,拂去泥土,将其翻转——背面不知何时已被刻上几列小字,墨迹朴素,却力透木背:

“此灶无名,只烧家常。”

人群怔住。

苏晏清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敬的不是一块牌、一座灶,是每日为你们烧饭的人。饭香来自手温,来自等待,来自那一声‘回来吃饭’的呼唤。若真有神明护灶,那便是人心本身。”

她说完,将牌重新插回原位,任其半掩于土中,不再耀眼,也不再被供奉。

可自那日起,村里再无人称某灶为“圣”,却家家户户清晨争先升火,唯恐自家炊烟晚于邻家。

夜幕降临,新月如钩。

梁续火独自提灯巡行于村落各处灶堂。

他不再是那个执迷于复兴门派的遗孤,而是一名真正的“守灶人”。

他检查柴堆是否防潮,锅底是否积灰,偶尔帮独居老人添一把火,或教孩童如何控风门。

走到村西尽头时,他忽见一处矮屋前,灶烟微弱,断续如喘。

灯影摇曳中,一位老妪蹲在灶前,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探向火膛,试了又试,始终不敢点火。

她反复揭开锅盖,嗅了又嗅,终是叹了口气,准备倒掉半锅米饭,重新淘米再煮。

梁续火驻足门外,望着那佝偻的身影,忽然觉得眼熟。

他认出来了——那是味归朴,村中最年长的厨妪,曾教无数女子如何看火候、知米性。

如今她怕孙女嫌饭糊,竟一遍遍重煮,生怕一丝不对。

灯火在他眸中晃动,映出一点温润的光。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退后几步,转身走向自家米缸,舀出一捧陈米,又取来她惯用的那种粗陶锅。

然后,他提着米与锅,缓缓走向那间小屋。

灯影拉长,他的脚步很轻,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沉睡多年的梦。

梁续火提灯立在矮屋门前,风从村西的荒坡吹来,带着初春的寒意和泥土解冻后的湿气。

他望着那扇半掩的柴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火光,像垂暮之人将熄未熄的一口气。

味归朴佝偻着背,枯手第三次揭开锅盖,鼻尖刚触到蒸腾的热气,便皱起眉头——饭又糊了。

她颤巍巍地端起锅,准备倒掉重做,动作迟缓却坚决,仿佛每一次淘米、点火、看火候,都是对孙女耐心的赎罪。

梁续火轻轻推开门,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接过她手中滚烫的陶锅。

老人一怔,浑浊的眼中浮起惊疑,可当他蹲下身,熟练地拨开炉膛里的余烬,添入干松枝,再将那捧陈米倒入锅中时,她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知道她家灶火的脾气。

这口粗陶锅用了三十年,底已微翘,受热不均,稍不留神就焦;她用的是去年秋收的老米,性硬难熟,须得冷水下锅,慢火浸润。

村里只有几个老辈人才懂这些琐细,而他也曾在一个同样昏黄的夜里,见母亲一遍遍重煮那锅饭,只为等父亲归来能吃上一口“顺口”的热食。

火焰渐旺,舔舐锅底,米香混着焦香缓缓升起。

三分焦——不多不少,是记忆里的味道。

当第一缕烟从灶眼溢出时,味归朴的身子猛地一震。

饭成后,梁续火盛了一小碗递过去。

老人舀起一匙,送入口中,牙齿尚未咀嚼,泪水已先落下。

她抬眼盯着他,声音发抖:“你怎么知道……她爱吃这口?”

“因为我娘,”梁续火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旧伤,嗓音低哑,“也总被人说饭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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