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长街之辱(5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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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境地,将他最后一点微末的、仅存于内心的尊严也彻底践踏成泥,碾落尘埃。

(沈玠内心:……看不见我……都走开……为什么还不结束……时辰到了吗……让我死了吧……就这样死了也好……殿下……对不起……奴婢太没用了……又给您……抹黑了……奴婢罪该万死……)

他的意识在痛苦的黑色潮汐中无力地浮沉,时而清晰得残忍,被迫捕捉接收每一个恶意的细节;时而又模糊涣散开去,坠入一片嗡嗡作响的、黑暗的虚无。他全靠一点残存的、扭曲的意念强撑着没有倒下——不能倒下,倒下会招致监刑太监更严厉的斥责和加罚,会……让永宁殿的名声更加受损,会让那个名字因为他而蒙受更多的非议。这个念头是无边黑暗中唯一一丝微弱的光,尽管这光本身也浸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厌。

时间在这极致的煎熬中流逝得异常缓慢,仿佛凝固的琥珀,而他是其中被定格、被观赏的绝望昆虫。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膝盖从最初的剧痛逐渐变得麻木,沉重得像两块失去了知觉的石头,仿佛已经不再长在自己身上。背上的伤口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慢慢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却又因为他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而不断被重新撕裂,带来一阵阵尖锐而新鲜的刺痛。寒冷、疼痛、饥饿、干渴,以及那无孔不入、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腐蚀干净的耻辱,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粘稠的网,将他从肉体到精神都牢牢困在这绝望的深渊之底,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拨又一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从未停止,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甚至有一些顽劣的、心智扭曲的小太监,故意从他身边跑过,朝他吐口水,或者用捡来的小石子丢他,然后爆发出得逞的、刺耳的哄笑声,跑开时还互相炫耀着“战绩”。每一次轻微的撞击,都让沈玠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

沈玠的意识在这无休无止的痛苦和羞辱的反复碾压下,逐渐涣散、剥离。眼前的黑暗开始旋转,混合着奇异的光斑。耳鸣声越来越大,如同夏日午后的蝉鸣,尖锐持久,几乎要盖过周围所有的嘈杂。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全凭最后一点残存的、扭曲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倒下——他害怕倒下会招来监刑太监更严厉的斥责和惩罚,害怕会因此……给那个他默默仰望的名字带来更多的非议和麻烦。这是他最后一点可怜的、也是唯一支撑着他的念头。

“殿下……对不起……奴婢……又给您丢脸了……奴婢……罪该万死……”

绝望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浸湿了蒙头的破褥子,那湿意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永恒。他的思维已经彻底停滞、冻结,只剩下最本能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和维持跪姿的僵硬。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死去,一点点融化在这无边的黑暗和耻辱里,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感觉最后一丝生命力都要在这无尽的羞辱中流逝殆尽,连那点支撑他不倒下的微弱意念也快要熄灭的时候——

一声清脆而愤怒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少女呵斥,如同划破厚重阴霾的利剑,又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骤然穿透层层叠叠的窃窃私语和嗡嗡作响的耳鸣,清晰地、猛烈地刺入他几乎已经死去的意识: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本宫散开!”

那声音……清亮,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带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尊贵腔调,以及一丝他几乎不敢辨认的、因为过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音色。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止的符。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目光,都凝固了。

鞭刑的回忆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眼前无边的黑暗和那一声将他从深渊边缘猛然拽回的呵斥。沈玠僵跪在原地,连颤抖都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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