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咳血算筹(1 / 5)
晋国新绛城,太卜府邸深处一间幽暗的室内,药石与陈腐竹简的气息混杂,沉重地压在每一缕流动的空气上。
周鸣俯卧在冰冷的硬榻上,意识在剧痛的深渊边缘浮沉。第四卷末尾那场猝不及防的刺杀,目标本是厉公身边一位新近得势的卿士,他不过是被卷入的池鱼。一柄淬毒的短剑,险之又险地擦过他左侧肩胛骨下方,刺入又拔出,留下一个不大却深及筋骨的创口。伤口处理得及时,毒血也放了,但残余的毒素如同阴险的蛇,潜伏在他血脉之中,伺机作乱。此刻,它正猛烈地发作着。
一阵剧烈的寒战毫无预兆地席卷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颌骨震碎。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紧接着,寒战未退,一股灼热的地火又从脏腑深处轰然腾起,烧得他口干舌燥,眼前金星乱迸。冷热在躯壳内疯狂地拉锯、撕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锐痛。
“呃…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猛地爆发出来,周鸣下意识地想用手捂住嘴,动作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处,痛得他眼前一黑。一股温热的腥甜毫无阻碍地涌上喉头,喷溅在侍童慌忙递过来的素麻布巾上。
暗红的血,在粗麻的纹理间迅速洇开,刺目惊心。
侍童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布巾,带着哭腔朝外喊:“医者!快请医者!先生又咳血了!”
须臾,负责照料他的老医官步履匆匆地进来,花白的眉毛紧锁着。他先看了看布巾上的血渍,又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周鸣背后的包扎。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微微肿胀,渗出的不再是清亮的组织液,而是带着浑浊的淡黄。
医官的手指在伤口边缘轻轻按压,周鸣的身体猛地绷紧,牙关紧咬,才没让痛呼溢出。
“唉…”老医官沉重地叹息一声,收回手,浑浊的老眼看向周鸣苍白如纸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窝,缓缓摇头,“脊创深及筋骨,毒邪已入膏肓。汤药之力,仅能维系一时。先生神算通天,能解家国疑难,测未来吉凶,然…此身沉疴,非神算可愈啊。”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悲悯,还有一丝对神秘力量的敬畏与无力感。
侍童闻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绝望地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主人。
周鸣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胸腔里的砂砾摩擦。医官的话像冰冷的针,刺入他因高热而混沌的意识。非神算可愈?不!他周鸣不信这个邪!天地万物,生灭流转,皆有其数理可循。这病,这毒,不过是作用于这具血肉之躯的“变量”与“方程”,只要找到关键的参数和联系,未必不能解!
求生的意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骤然汹涌。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水…铜壶…滴漏…”他声音嘶哑微弱,几乎只剩下气音。
侍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旁边案几上用于计时的青铜滴漏壶挪近榻边。壶身冰冷,水滴从细小的漏孔中落下,精准地滴入下方的受水壶,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嗒…嗒…”声。
“记…时…”周鸣的指令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刻…漏…我…体温…”
侍童立刻取来削好的薄木牍和刻刀,紧张地盯着滴漏上的刻度,又时不时伸手探探周鸣的额头和颈侧,将每一次寒战来袭、高热攀升的时刻,以及对应的体温变化(以触感判断的灼热程度),用最简略的符号刻在木牍上。
“先生,卯时三刻,寒甚,身冷如冰。”侍童一边感觉,一边刻下符号。
“辰时初,热起,头额滚烫!”
“辰时二刻,热更甚,汗出如浆!”
“巳时一刻,寒热交作,咳…咳血一次…”
时间在单调的滴水声中流逝,木牍上的记录渐渐增多。周鸣闭着眼,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感知身体的变化和侍童的汇报上。他仿佛将自己抽离出这具痛苦的躯壳,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审视着这具名为“周鸣”的复杂系统。
*寒热交替…*这并非杂乱无章。侍童的记录在脑中迅速排列组合,体温变化的曲线图在意识中隐隐浮现。寒战期体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