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工遗韵(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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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的铁丝网。

屋顶:高耸陡峭,覆盖厚厚的茅草或陶瓦,檐口深远突出,利于快速排水。屋顶最高处,开有数个可调节开合的“望楼式”气窗(“仓眼”),利用热空气上升原理,形成自然拔风。

内部:粮食不直接堆积在地面,而是储存在离地三尺、由木架支撑的竹编席囤(“离地仓囤”)内。仓内四角及中央,竖立着数根通顶的、外裹麻布吸湿的“测湿柱”。

“仓之害,首在湿,次在热,再次在鼠虫。”周鸣指着图纸,声音沙哑却清晰,“陶猗层隔地湿,三合土固其基。双层墙,夹层通气,陶砖多孔,可吸湿散热。离地仓囤,隔潮通风。气窗仓眼,冬闭夏启,引风散热。测湿柱麻布色变,便知仓内湿气盈虚,需开窗通风或更换吸湿麻布。”

他特别强调通风口的位置和朝向:“通风之口,非随意开凿。当察此地季风之向。春多东南风,口开西北;冬多西北风,口开东南。如此,风入夹层,回旋而上,带湿气自仓眼出,乃得‘呼吸’之效,仓内谷物方能久藏不霉。”他将当地季风规律融入设计,确保自然通风效果。

负责督造的子舆看着这结构复杂却处处蕴含至理的设计,激动不已:“夫子!此仓若成,粟米可藏三载不腐!遇丰年广积,遇灾荒可济万民!实乃固本安邦之器!”

数月后,“丰年仓”落成。其形制规整,结构坚固,迥异于寻常仓廪。恰逢一场连绵春雨,雨水顺着陡峭的屋顶流泻而下,远离仓体。弟子们冒雨进入仓内检查,只见离地仓囤干燥清爽,测湿柱上的麻布依旧干爽,夹层中隐约有气流流动的微声。而旁边一座旧式粮仓内,已能闻到隐隐的霉湿之气。

验收那日,周鸣坚持让人将他抬到仓前。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颤巍巍地抚摸着仓房外壁那冰凉而粗糙的特制陶砖。陶砖的蜂窝气孔在他指尖留下细微的触感。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簇新的仓顶上,也洒在老人苍白的脸上。

“好……好……”他喃喃低语,目光浑浊却异常温柔,仿佛在抚摸着一个初生的婴孩,又像是在触碰大地深沉的脉动。“藏粮于地,便是藏命于民……藏……希望于……未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唯有那只抚摸着陶砖的手,久久未曾放下,仿佛要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也融入这守护生民粟米、对抗无常天时的坚固堡垒之中。

匠坊里,“流火”水钟的擒纵机构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咔哒”声,如同光阴精准的脚步;药庐外,弥漫着新晒药材的苦涩清香;晒谷场旁,“丰年仓”沉默地矗立在春光里,陶砖的孔隙仿佛在无声地呼吸。周鸣坐在轮椅上,疲惫地闭上双眼,嘴角却噙着一丝极其淡泊、近乎透明的笑意。这三项技术,没有金戈铁马的轰鸣,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它们只是更精准的计时,更有效的药方,更坚固的粮仓。如同沉入大地深处的根须,无声无息,却扎实地滋养着文明最底层的生命力。这便是他,一个穿越者,一位格物者,留给这个时代,留给万千黎庶,最后的、也是最深沉的光亮——天工遗韵,泽被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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