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璇玑玉衡(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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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他拿起一把锋利的青铜刻刀,在钟体内壁靠近边缘的特定区域(周鸣根据声学振动原理模糊推断出的调音点),小心翼翼地刮下一层薄薄的铜屑。刮削的位置、深度、面积,都经过周鸣的几何计算和反复试验得出的经验公式指导——削此处可降音高,削彼处可清余音。

刮削完毕,阿砺再次举锤轻敲。

“当~~~”钟声再次响起,音色明显比之前纯净通透了许多,余音中的杂音几乎消失,音高也略微降低。

师旷凝神细听,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了几下,仿佛在计算:“善!‘煞’音已除!音高…距黄钟正音,尚差毫厘,约十分之一分,微高。”

阿砺深吸一口气,再次下刀,动作更加轻柔谨慎,如同雕琢绝世美玉。铜屑如金粉般簌簌落下。如此反复刮削、试音、调整,不知经过多少次。旁边的铸匠们大气不敢出,作坊内只有单调的刮削声和时而响起的、越来越纯净空灵的钟鸣。

终于,当阿砺最后一次敲响那枚大钟。

“当~~~~~~”一声浑厚、圆润、纯净无匹、仿佛能洗涤灵魂的钟音流淌而出,在作坊内萦绕盘旋,久久不散。那声音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稳定感。

“黄钟正音!无瑕!”师旷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浑浊的眼眶中竟似有泪光闪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天籁之音!此乃真正的黄钟正音!老夫有生之年,竟能亲闻如此纯净无垢之正音!先生之‘数’,竟可定天籁之‘规’乎?!”他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感官的、由数学比例带来的绝对和谐。

阿砺疲惫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他看向作坊角落。那里,周鸣正用算筹在沙盘上推演着。算筹排列成奇特的分数比例:旁边标注着“宫(do)”、“商(Re)”、“角(i)”、“徵(Sol)”、“羽(La)”。在宫音(1\/1)旁,商音的算筹比例是“九分之八”(9:8),角音是“八十一分之六十四”(81:64),徵音是“三分之四”(4:3),羽音是“三分之二”(3:2)…这正是“三分损益法”生成五声音阶的数理比例!周鸣通过调整钟体的几何尺寸(高度、口径、壁厚)和调音刮削的位置,使钟体振动的基频严格符合这些数学比例,从而获得精准和谐的音阶。

“先生!”阿砺兴奋地喊道,“大钟正音已定!余下几钟,按先生所算之‘数’(尺寸比例),铸成后只需微调,必能成律!”

周鸣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眼中却闪烁着与观星时同样的光芒。他走到那套初步调好的编钟前,拿起小锤,依次轻敲大钟(宫)、旁边稍小的钟(商)、再小些的钟(角)…

“宫——商——角——”三个纯净的音符依次跳出,按照精确的数学比例组合在一起,形成一段简单却无比和谐悦耳的旋律。那和谐感直击心灵深处,仿佛宇宙本身的秩序在鸣响。

“音律之和,根植于数。”周鸣放下铜锤,声音在悠扬的余音中显得格外深远,“宫商角徵羽,非神赐,乃‘数’之谐鸣。九八之变,八十一六十四之分,三分四之合…此皆天地间不易之‘规’。循此‘规’,金石可发天籁;逆此‘规’,则五音淆乱,不成曲调。”他将音乐之美,彻底归结为数学比例的和谐。

师旷激动地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发出正音的大钟冰凉的青铜钟体,仿佛在触摸宇宙的脉搏:“老朽…明白了!昔者制律,听风辨气,终有飘忽。今闻先生‘数定音律’之言,方知天籁自有其‘度’!此‘度’,即天道之弦!”

夜深人静,观星台上灯火已熄。周鸣独自一人,立于冰冷的圭表之旁。深邃的夜空,银河如练,万星寂寥。白日里算筹推演的历法误差、行星轨迹的几何猜想、音律和谐的数学比例…所有的“数”与“理”,在此刻浩瀚的星空下,汇聚成一股磅礴而无声的洪流,冲击着他的心灵。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要触摸那遥不可及的星辰。掌心中,那枚来自里正的、刻有飞鸟徽记的残破木牍,边缘在星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星空的无垠深邃与手中木牍承载的渺小个人身世之谜,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对比。

“日躔(太阳运行)有差,故需置闰以合天时;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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