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良知与无知(1 / 5)
“艾比,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克劳斯偏过头,问一旁的阿比盖尔。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种懦弱。
克劳斯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一种卸责,一种将自我审判的权力拱手让与他人的姿态。
它像一个孩童在犯错后,不敢直面父亲的怒火,转而去寻求母亲那永远宽容的庇护。
此刻,克劳斯迫切地需要听到那种庇护的声音,那怕它虚假不实。
这需求并非源于对真理的探寻,而更接近一种生物性的本能——如同叛逆多年的浪子在成年后终于抛弃对家庭的厌憎,
往往不是因为良知苏醒,而仅仅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地方来支付账单,需要一碗热汤来抵御寒冬,需要一处场所来告知他是谁。
阿比盖尔没有说话。
她的动作非常迅捷。
一只手,柔软而纤细,带着一丝凉意,忽然地、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种试图通过物理接触来传递精神支持的尝试,一种无声的“我在这里”。
然而,这份柔软的冰凉,如同一块光滑的玉石,无法点燃任何炉火。
它贴着他的皮肤,却无法渗透进那片由恐慌和迷茫构筑的冰层之下。
安抚并未抵达,支持悬而未决。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绞盘,在喉咙里艰难转动。
“我是对的吗,艾比?”
空气凝滞。
伊莱亚斯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在幽暗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阿比盖尔依旧没有说话。
她纤长的睫毛,如两扇微型的、蝶翼般的黑色屏风,垂落下来,遮蔽了她眼眸深处的一切景象。
这沉默,本身已是震耳欲聋的答案。
克劳斯感到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
“我有罪吗,艾比?”
“您当然是对的。您没有任何罪。”
回答他的,是伊莱亚斯·索恩。
他的声音变为了一种学究式的、条分缕析的清晰,仿佛一位教授正在纠正学生的课堂作业。
“如果仔细分析我刚才的那段结论,一位训练有素的学者很快便能剖析出其中的问题。
滑坡谬误的逆向运用,不当类比,偷换概念,归因谬误……天呐,数不胜数。
如果这是一篇学位论文,我大概会被建议从头再来。
我那段即兴的论证,会被直接钉在耻辱柱上,作为反面案例,供人观瞻。”
他摊开手,姿态优雅,像一位乐团指挥。
“让我想想,这段论证会出现在哪些学科的教材里?
逻辑学,伦理学,法理学,还是政治哲学?
克劳斯·施密特先生,这些学科,你学过任何一门吗?”
克劳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您完全不知道,”
伊莱亚斯的声音变得柔和,却也因此更显残酷,
“因此您看不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逻辑陷阱。
但您却敢于断言一个人的理论是绝对真理,敢于为朝您眼中的‘恶人’开枪赋予神圣的正当性。
现在,您告诉我,您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我——”
“您的错误,并非想错了,而是您根本就想得太少,却又自以为是地做得太多。”
伊莱亚斯起身,他的影子将克劳斯完全笼罩。
“这便是陷阱的根源。
对于许多在思想界至今悬而未决、充满争议的议题——比如,教育的方法和目的——实践者往往直接跨过了最艰难的思辨与讨论,从实用主义的角度,选择了最符合自己情感直觉的那个答案。
于是,普世价值便形成了。
再依据这种被情感选定的价值判断,去构建一套能够自我说服的、自洽的理论,也就是良知。
您便是将这种为了自我说服而构建的良知,当成了不证自明的真理。”
他的语调陡然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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