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与青岛有关的日子(6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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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泡沫的薄荷粒子,在湿热的狭小空间里,以一种无法观测的方式相互作用了五次。最后一块浴巾也被她卷好塞进箱底夹层的时候,一种类似海水蒸发后留下的盐粒的透明感弥漫开来——我们曾以为是砂砾终将成珠的期待,现在看来,更像是晨露在强烈阳光下的集体飞升。没结果未必是坏事,有时只是回归了各自最初的轨道。

从酒店房间出来,电梯镜子里映出多层重叠的人影。恍惚间看到某个平行宇宙的自己,正伸手帮王利坚拨开腮边被风吹乱的头发。现实中,我的手指头悬在那缕发丝0.01厘米开外的空气里,停住了。保洁阿姨推着车从旁边走过,像一道移动的墙壁,把刚才镜子里那点没发生的可能性“哐当”一下全关进了清洁车的黑洞里。现实中那些未曾发生的事,大多如此,被日常的噪声迅速吞没,不留痕迹。

这次青岛之行,像部节奏缓慢、色调偏蓝的电影,剧情没啥大起伏,情绪都藏在细节里。我隐约感觉到,王利坚可能还陷在前一段感情里没爬出来,心思不在这儿。我呢,就像个趴在玻璃橱窗外的看客,里面花花世界一清二楚,可就是走不进去。

你说人跟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有时候就是差一个转身的功夫,忽然感觉隔了条银河。“最远的距离?根本不是转身走了多少路,是你转完身发现,人就站你旁边,可心还是差十万八千里。”我就在那条看不见的裂缝边上来回溜达,瞅着王利坚,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明明白白放在那儿,挺美,但也挺让人揪心。感情上的进退失据和生意场上的踌躇不定,本质上都是“距离”惹的祸——不是空间距离,是心与心、预期与现实、行动与结果之间那道沟。认清楚这条沟有多深多宽,才能决定是搭桥,绕路,还是干脆转身。

离开前的下午,香港路两边的梧桐在阳光下分泌着黏糊糊的树脂,空气甜腻腻的。麦凯乐商场的大旋转门像个吞金巨兽,把一拨拨人流卷进去又吐出来。不锈钢柱子把人影拉长又压扁,像在水里扑腾的鱼。这城市就像个巨大的航海罗盘,每个路口都是个刻度,每条街名都是一段凝固的历史:河北路的槐花甜里带着北方的厚实,湖南路的樟树香气里裹着南方的绵柔。当便利店店员递还找零的硬币,那硬币带着点潮气,躺在我手心里冰冰凉,我突然意识到,这座海滨城市正用一种缓慢的方式消解那些硬邦邦的钢铁框架。自动贩卖机吞下最后一块钱发出一声闷响,纸币上伟人的头像在海风常年浸润下,也显得有些模糊,这城市正在改变人与物的存在方式。

暮色四合,利坚的电话开始在啤酒沫子里沉浮。八大关那风凉飕飕的,刮过来的仿佛是她包里手机闷住的震动声,一次、两次……十七次未接来电?每挂断一次,那盲音都带着啤酒花的味道。晚上我和单玉琪赶到好利华酒店门口,远远就瞧见杨晓抱着王利坚哭呢。杨晓那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落在王利坚的锁骨凹窝里。她红着眼睛,话都带着哭腔了,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送女出嫁的老母亲,语气郑重得让我有点心惊肉跳:“汪哥啊,利坚可就托付给你了,务必要平平安安、整整齐齐地把她带回去!” 她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这“重托”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搁在我心口了。

俯身去捡她掉在地上的一只小巧银耳环时,楼道消防门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正好落在我摊开的手掌上。那耳钉触手冰凉,像句没说完就被掐断的话。王利坚的呼吸声就在旁边,带着胶州湾夜晚特有的潮湿感。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们这群人,不就像被巨浪暂时冲到滩涂上的几簇海藻么?在陌生的地方短暂交汇,那些曾经闪过的念头、想过却没做的事,最终都会像海藻一样氧化褪色,被海潮卷走,只留下某个路牌上我们曾停留过的地名。有些相遇只是短暂的停留,注定被更大的潮汐推着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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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又是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声音不高,但离愁别绪混着海水的咸腥味散不开。想想也是,再好的聚会也得散场。分别嘛,是旅行的终点,也是各自生活重启的起点。如同秋风吹落的叶子,再依依不舍,根还在各自的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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