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银行浮世绘(6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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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商人的精明和不容置疑,“利息这一条——还得再降0.5个百分点。”他手指敲了敲方案上那个利率,“你答应这个,我马上给你带十个急需资金的莆田建材商过来!都是准备往成都那边供料的!”

我心底那块石头终于稍微落了点地。看来这根线,我赌对了。

当晚的临时会议持续到深夜。李天乐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摘下了他那标志性的金丝眼镜,疲惫地揉着鼻梁骨,听我一五一十汇报刚出炉的全新“赈灾通道”方案细节。当我念到其中一条要求客户采用“等额本息”还款方式时,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桌上那个青瓷镇纸!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用镇纸坚硬的底部,狠狠划掉了“等额本息”四个字!

“非常时期,用非常之策!”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道,“特事特批!允许所有赈灾贷款,前三年只还利息!不动本金!本金,灾后三年再起算偿还!”投影仪惨白的光束下,那青瓷镇纸上的冰裂纹理蜿蜒曲折,竟隐隐勾勒出一张残酷的地震断裂带分布图。命运的无形手指,正冷冷地划过这片土地,也划过所有人的命运线。

5月20日,全国默哀日。天色阴沉得像蒙了层铅灰的布。

建国支行大门口摆满了素白的菊花。我和新整合后部门的几个同事,排成一列,站在门前的募捐箱旁,对着广场上下半的五星红旗,深深三鞠躬。人群寂静无声,弥漫着巨大的哀伤。

李天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就在我直起身的瞬间,一个冰凉的、沉甸甸的金属小物件,被他飞快地塞进了我西装裤兜里。

“收好,”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熬夜后的沙哑和一股浓烈的咖啡气息,“这是分行中心金库最后一把备用钥匙……总行特批了五千万现金头寸,救灾专用!”他说完,快步走开。

我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那冷硬的金属轮廓,抬眼望向庄严肃穆的广场。穿金戴银、提着昂贵手袋的妇人,优雅地将一张白金卡插入我们临时架设的捐款POS机,输入一串大额数字。另一侧,戴着黄色安全帽、浑身沾满白灰泥点的农民工,正将自己布满褶皱、叠得方方正正的、汗湿了的百元钞票,小心又郑重地塞进募捐箱上方狭窄的开口。贫富贵贱,在这一刻模糊了界限,只剩下对遥远震区共同而深切的悲恸。

刺耳尖利的防空警报骤然撕裂杭州城的上空!长鸣声压过了一切!哀悼!默念!心被这声音狠狠揪紧!

就在这时,右手边袖子被人用力拽了一下。是陆佳。她那精心涂抹过、总是闪亮亮的指甲,在低沉的天幕下意外地碎裂了小半片,断裂处尖锐得像散落的、无声哭泣的星芒。

王德发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走出银行旋转门时,动作显得笨拙而沉重。走到门口石阶中间位置,这个曾经在建国支行信贷线上呼风唤雨七年之久的老科长,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他面对着支行那熟悉的、金灿灿的行名招牌,深深地弯下了腰,鞠了一个几乎九十度的躬!那腰弯下去,停顿了足足两三秒,才慢慢直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楼,步履蹒跚地,最终消失在街角的人流车海中,再也没回来过。

消防通道安全门后面阴暗的角落里,他那尊供奉了七年的鎏金关公像被随意地遗弃在那儿。香火早已断绝,灰尘仆仆。那曾经锃亮的金漆表面大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灰白廉价的石膏胎体。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袖口去擦拭泥灰。就在挪动它沉甸甸的底座时,指尖在泥坯底部,摸到一行凹刻的小字:

“中国光大银行杭州建国支行,2001年开业庆。”

那一年,我还坐在余杭塘栖镇高中教室里,跟二次函数和三角函数较着劲,满脑子幻想的是镇子外面那条偶尔开过卡车的柏油大路究竟通往哪里。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在办公室核对已经批量发放出去的几百笔赈灾贷款核心数据。电脑屏幕的荧光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一行行借款人信息划过。当那批陈永贵介绍的莆田籍建材商的名字出现时,我留意到后附的抵押物清单——清一色的钢材批次文件。翻到材料附页,那加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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