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张名振来归(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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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随即被从门窗缝隙钻入的寒意彻底吞噬。张名振独自枯坐在冰冷的木案后,身影在昏暗的油灯下拉得细长,仿佛凝固了一般。案上,那封盖着狼头火漆的信函和那份详尽到可怕的海图,在摇曳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冷的光芒,如同两只窥探人心的眼睛。

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王磊的提议,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一面是生存与辉煌的极致诱惑,另一面则是忠义与名节的彻底颠覆。效忠鲁王,困守孤岛,最终结局已然注定——全军覆没,忠义之名沦为后世一声叹息的注脚。而投效王磊,则能获得梦寐以求的粮饷军械,重振水师,甚至有机会统御南洋,实现驰骋大洋、真正护国卫民的抱负,但代价是背负“武臣”、“叛将”的骂名。

“武臣…叛将…”张名振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这个名号,如同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一生自诩忠义,难道最终要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屋外隐约传来的孩童啼哭声、伤兵压抑的呻吟声、以及士卒巡逻时疲惫沉重的脚步声,又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耳中。这些都是信任他、追随他的弟兄和他们的家眷!难道真要为了自己那点虚名,让他们全部陪葬于此?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目光再次扫过那份海图,清军水师的布防、巡逻路线、粮草囤积点…如此详尽!王磊的情报网络竟已恐怖如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便没有他张名振,王磊也有能力,甚至有计划对东南清军水师发动致命打击。他若不降,王磊或许会转而支持其他人,甚至可能…先灭了他这个“不识时务”的障碍!

想到此处,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不是选择,这是最后的通牒,是唯一的生路!

天光微亮,亲兵队长高七再次匆匆而来,脸色比昨日更加灰败,声音带着哭腔:“大帅!昨夜…又跑了三十二条舢板!都是拖家带口…值守的弟兄…值守的弟兄也跑了一半!寨门都快没人看了!粮仓…粮仓昨晚又被撬了,最后那点救命粮…”

“够了!”张名振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击鼓!聚将!”

咚!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鼓声,如同垂死巨人的心跳,在烈港上空骤然响起,穿透晨雾与寒风,传遍水寨每一个角落。这鼓声不同于往日操练或迎敌的急促,带着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意味,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分散在各处破旧营房、船舱、甚至山洞窝棚里的将士们,茫然、惶恐、拖着饥饿疲惫的身躯,陆续向码头前方的空地汇聚。人群黑压压一片,却异常安静,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他们衣甲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预感到某种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刻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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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名振在一众神色复杂、同样忐忑不安的部将簇拥下,登上了码头一处临时用空木箱搭起的高台。他依旧穿着那身旧的绣蟒袍,但刻意整理过,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威严。海风猛烈,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花白的鬓发肆意飞舞。

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此刻却写满迷茫与绝望的面孔,看着人群中那些相互搀扶的老弱妇孺,胸腔如同被巨石堵住,呼吸艰难。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咸腥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如同破锣般嘶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开:

“弟兄们!我张名振…对不起大家!”

开场第一句,竟是道歉。下方人群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

“是我无能!带着大家困守在这孤岛之上!粮饷断绝!援兵无望!前有鞑子水师磨刀霍霍,开春必来攻岛!后无退路,茫茫大海,何处是家?”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痛苦与自责,“眼看着弟兄们挨饿受冻!眼看着伤兵无药医治!眼看着…眼看着家眷孩童啼饥号寒!我张名振…心如刀绞!”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许多汉子红了眼眶,死死咬着嘴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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