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算筹无声连烽火,针线穿引两地心(5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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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波,却蕴含着能抚平一切惊涛骇浪的力量。

“好了!”孙队长最后打了一个利落的结,“每天按时来换药!这只胳膊暂时别用力!再让我发现你乱动,看我不把你绑床上!”他严厉地瞪了陆建国一眼,收拾器械转身离开。

处置室只剩下陆建国一人。剧痛稍缓,但伤口依旧一跳一跳地闷痛着,身体因为方才的忍耐而脱力般虚弱。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着,汗湿的军装贴在背上,一片冰凉。

他费力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探进左胸最里层的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被体温焐得微热的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了出来。油纸包裹得严实,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娘指尖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与泥土的气息。他凝视着这小小的纸包,如同凝视着娘沉默的身影。没有犹豫,他解开系着纸包的麻绳,按照娘“三天一换”的叮嘱,用牙齿和右手配合着,艰难地撕开自己左臂上刚刚包扎好的、雪白的绷带一角。

孙队长撒上的白色消炎药粉其小心地将油纸包里深褐色的、散发着浓郁苦涩清香的药粉,均匀地抖落在伤口深处和边缘。药粉接触到创面,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随即是一种奇异的、如同干渴大地吸吮甘霖般的舒缓感,仿佛伤口深处那焦灼的火焰被一点点浇灭、抚平。

他笨拙地重新将绷带包扎好,动作远不如孙队长利落。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疲惫不堪。他将那个已经空了一小半的油纸包重新系好,珍而重之地放回贴身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重量和气息再次回归。

靠在冰冷的墙上,陆建国缓缓闭上了眼睛。左臂伤口的剧痛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温和的力量包裹着、安抚着。娘的药粉在起作用,娘的“算筹”仿佛在无形中运转,为他化解着眼前的伤痛,也为他筹谋着即将到来的、更为严峻的审查。

此刻,千里之外的靠山屯,看青棚里,苏禾缝补完了那件破旧军装上最后一道裂口。她拿起剪子,仔细剪断线头,将衣服抖开,对着窗口的光线看了看。针脚细密整齐,裂口被完美地缝合,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补好的地方,动作轻柔,如同抚过儿子年轻却已刻上风霜的脸颊。

她将补好的军装仔细叠好,放在炕头。然后,她又拿起了针线筐里另一件需要缝补的旧衣。深潭般的目光落在跳跃的针尖上,平静无波,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军营处置室,落在了那个正靠墙喘息、胸口紧贴着她所予“药石”的年轻身影上。

针尖穿透粗布,麻线无声穿引。一针,一线。

看青棚的晨光里,军营的寒壁下。

针线无声,连接着两地烽火,也连接着母子心头,那份超越言语、无需算筹、早已融入骨血的深沉牵念。药在身侧,算筹归匣,唯余这无声的针线,在时光里坚韧地穿梭,缝补着离别的伤口,也缝补着乱世里一份微小却不容摧折的安宁与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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