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菊英傲霜(4 / 4)
娘来水粉斋时,她特意教她调菊英脂,说“这胭脂要少取些,点在两颊,像霜后的菊花,既显精神,又不张扬”。那时姑娘还担心“我夫君在边关,会不会觉得这妆太素”,她当时笑着说“真正的牵挂,从来不是靠颜色显的,而是靠心意传的”。如今想来,这句话不仅是说给那姑娘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与慕容云海之间,不也是靠着一支支胭脂、一封封密信,才跨越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江湖的刀光剑影吗?
正出神时,眼角余光瞥见街对面的茶楼上,一道玄色身影正望着玉辇。是慕容云海。他今日穿了件暗绣菊纹的锦袍,腰间系着同她一对的“星河”玉带,墨发用一支玉簪束着,没有戴平日里的银面具,露出的眉眼在暮色里格外清晰。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对着玉辇的方向轻轻晃了晃,指尖捏着一支新制的眉笔——那笔杆是用金陵的湘妃竹做的,竹身上还留着淡淡的竹香,正是她前几日跟他提过“湘妃竹做笔杆不硌手,画眉时更顺手”。
雪嫣红慌忙收回目光,心跳却快了几分,脸颊也微微发烫。她想起昨夜在水粉斋,他握着那支湘妃竹眉笔,在宣纸上反复画“眉”字,说“等风波定了,我便每日给你画‘寒枝眉’,你教我调新的胭脂”。那时她还嘴硬说“我更在意水粉斋的生意,可别耽误我做胭脂”,可此刻却盼着风波早些平定,能如他所说,守着一方小院,院里种满黄菊,他研墨,她调脂,再不用管朝堂的阴谋诡计,也不用怕江湖的刀光剑影。
风又吹进来,带着深秋的菊香,落在她的鬓边。雪嫣红抬手拢了拢鬓发,指尖触到鬓间的金步摇——那步摇上的珍珠是他上次送西域冰蚕丝时一并带来的,说“这珍珠是南海鲛人泪凝成的,戴在鬓边,能安神,也能辟邪”。祭天礼上,弩箭擦过发簪时,是这步摇上的珍珠挡了一下,才让她没被箭镞划伤。那时她还没来得及谢他,他却先皱眉说“早知道该给你选个更结实的步摇”,语气里的担忧,比任何情话都让她心动。
玉辇经过玄武门时,暮色渐浓,宫灯的光透过车窗洒在玉带上,泛着柔和的光晕。雪嫣红轻轻将掌心贴在玉带内侧,那凹凸的刻痕仿佛有了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再次念起那行瘦金体,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菊霜染袖时,胭脂记初心;烟雨同舟渡,共枕金陵月——待风波定后,与卿守一方无波檐下,再研新脂画细眉。”
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口的暖意。她知道,祭天礼上的惊悸只是这场风波的一角,前朝余孽的阴谋、朝堂势力的倾轧,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们。可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因为她身边有慕容云海——那个会为她调龙脑香粉、会为她制湘妃竹眉笔、会在危难时将她护在怀中的人。
她低头望着袖口的二十四节气图,用菊英脂画的“立冬”纹样还未完工,想着回去后要赶紧补完,等慕容云海回来,让他看看这纹样里的新心意——每一笔“立春”是盼他平安,每一线“夏至”是盼他顺遂,每一抹“霜降”是盼两人相守,每一寸“冬至”是盼风波平定。
玉辇继续前行,宫灯的光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她与慕容云海走过的路——有风雨,有惊涛,却也有暖意,有牵挂。雪嫣红轻轻靠在车壁上,指尖依旧贴着玉带内侧的刻痕,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知道,这场横跨朝堂与江湖的传奇,不会止于祭天礼的惊鸿一瞥;她和他的故事,也不会困于眼下的阴谋诡计——就像她用菊英脂画出的傲霜纹,历经风霜,依旧能在寒夜里绽放光芒。而那支小小的胭脂笔,不仅画出了皇家气节,更画出了她与他之间,跨越重重阻碍的心意相通。
夜色渐深,宫灯的光越来越亮,照亮了前方的路。雪嫣红望着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风波平定后,她与慕容云海在金陵的小院里,一起研墨调脂的模样——他握着湘妃竹眉笔,为她画“寒枝眉”,她蘸着新制的菊英脂,为他点眉间的傲霜纹,院里的黄菊开得正好,风里满是胭脂的香气,还有两人的笑声,轻轻飘向远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