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真理之辩(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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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妄言,乃物之本性使然,人人可验。圣人先贤,智慧如海,然其所处时代,未见此镜,故未言此理。圣人亦未曾扬帆远航,亲见海平面远端船只桅杆渐次出现之景。”他放下棱镜,语气转为恳切,“我等敬仰圣人,是敬仰其追求真理之精神,继承其‘格物致知’之志向,而非将其每一句话都奉为万古不变之金科玉律。天地浩渺,奥秘无穷,我辈后人,正当继往开来,运用新的方法,不断拓展认知之边界,探索未知之领域,此方是对圣人最好的告慰与发扬!若画地为牢,固步自封,岂非辜负了圣人‘日日新,又日新’之教诲?”

他以一个小实验和逻辑推理,再次化解了基于经典文本的机械攻击,展现了实证与理性思考的力量。

辩论越发白热化。东席诸公依仗深厚学养,引经据典,纵横捭阖,从“华夷之辨”到“义利之辩”,从“祖宗成法”到“世道人心”,攻势如潮。陆仁虽势单力孤,却始终沉着应对,或避实击虚,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或用一个简单的实验演示,或用严密的逻辑层层剖析,更不断强调其学问“经世致用”、“实证求真”、“利国利民”的鲜明导向。当他详细列举西山格物在黄河固堤、新军火器、蜂窝煤惠民、通州漕运疏浚等方面的具体成效时,许多士子的心态发生了微妙变化,尤其是那些并非出身豪族、对民生多艰有切身体会的举子,开始觉得陆仁所言似乎更接地气,更解燃眉之急。

就在辩论趋于胶着、双方精神高度紧张之际,一直静坐于西席后方旁听的王阳明,忽然长身而起。他并未走向辩席中央,而是面向东西两方及全场,朗声提出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的问题,声音清越,穿透了整个大殿的喧嚣:

“今日之辩,关乎格物,纷繁复杂。然阳明有一惑,积郁已久,求教于双方大贤:无论格竹以求理,抑或格器以致用,其最终所求之‘理’,究竟在于外物,还是在于吾心?若理在外物,吾心作为一面镜子,如何能确保所映照之影像,即为物之本来面目,而无丝毫扭曲?若理在吾心,则又如何避免人人师心自用,各执一词,最终落入主观空疏,而无客观标准可依?”

,!

此问一出,宛如一道闪电,劈开了纠缠不休的具体争论,直指所有认知活动的终极困境——心与物、主观与客观的关系问题。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深沉的静默,连殿外通过特殊构造隐约传来的嘈杂声也似乎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个触及哲学根本的问题所震撼,陷入沉思。

陆仁望向王阳明,眼中闪烁着激赏的光芒。他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面向全场,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这回答也隐约预示了未来某种思想的方向:

“阳明先生此问,真乃金石之言,直抵根源!陆某不才,试陈管见:我以为,心与物,并非截然对立,隔绝不通。格物之过程,恰是吾心(认知主体)与外物(认知客体)相互接触、交互作用之动态过程。心需秉持诚敬之意,运用严谨之法(如数学推演、反复实验),去观察、去探究外物,如此所得之‘理’,方可能更接近于物之自身规律。同时,此‘理’又必须能够付诸实践,能够解释现象,能够预测结果,更重要的,是能接受现实应用与反复检验之考核。唯有在‘行’中得以验证、并能产生积极效用之‘知’,方可谓之‘真知’。或许,‘知行合一’,方是格物求知之最稳妥路径?知以导行,行以证知。于国计民生有切实裨益之‘行’,其背后之‘知’,即便未必是终极真理,亦必含有相当之真切成分吧?”

他没有给出一个非此即彼的答案,而是描绘了一个在不断实践中动态调整、螺旋上升的认知图景。

王阳明听罢,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他仿佛看到了一层一直遮蔽视野的薄纱被骤然揭开,口中喃喃低语:“心物交互…知行本一…致良知于事事物物方可为真知……”他缓缓坐下,彻底沉浸在了深不可测的哲思海洋之中。

这番对话,将原本可能流于肤浅的“新旧之争”,瞬间提升到了认识论与方法论的最高哲学层面。东席诸公愕然发现,他们很难再简单地用“背离圣学”的大帽子来压制陆仁,因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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