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砺刃寒霜铭骨恨 守田薄雾虑阶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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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清晨,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东边天际刚泛起一抹蟹壳青。

姬忠楜被一阵单调、刺耳且带着狠劲的“嚓…嚓…嚓…”声惊醒。

那声音如同钝刀割肉,一下下刮擦着他的耳膜,透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摸索着下了炕,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走到灶房门口。

昏暗中,只见母亲跪在冰冷的泥地,身前摆着磨刀石。

那双青筋暴突、骨节粗大的手,正死死攥着那把豁了口的老镰刀,发狠地在青黑色磨石上来回蹭刮。

一缕吝啬的晨光,从破旧的窗棂缝隙挤进来,恰好落在她低垂的鬓角,将几缕新添的白发照得如覆寒霜,刺得人心慌,好似冬日河面碎裂的冰碴。

“娘,我来磨。”忠楜嗓子发紧,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伸手去接镰刀。

虞玉兰却毫无停顿,甚至没抬眼看他,手臂猛地一挡,力道大得让忠楜一个趔趄,险些撞翻旁边的水缸。

“你姐……十岁就会磨刀了。”

她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锣,“那时她手小,攥不住刀柄,就踩着板凳磨。”

磨石渗出的浑浊泥水,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泥地上洇开深色痕迹,像一串未干的血珠。

忠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

他清晰记得,姐姐每次磨完刀,总爱将雪亮的刀刃举向太阳,小脸上满是认真与得意:“娘你看,要亮得能照见人影才锋利!

这样割麦子才快!” 此刻,那把刚磨过、泛着水光的镰刀,静静躺在窗台下姐姐生前掉了漆的旧针线笸箩旁。

一缕微弱晨光落在刀刃上,反射出短暂刺目的冷光,恍惚间,似能映出个瘦如芦苇的影子,晃了晃,便消散了。

日头艰难爬上东边稀疏的竹梢,将稀薄光线洒在泥泞村道,如同给土地蒙上一层薄纱。

虞玉兰扛着磨得锃亮的镰刀和锄头,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走向自家田地。

西头那两亩新置的地,是去年她咬牙用男人当年的救命钱和支前攒下的工钱购置的。

记得土改工作队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会计来登记造册时,在发黄本子上写下“中农”二字。

当晚,她躲在冰冷被窝里,咬着被角无声地笑了半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那时,大兰正蹲在地里拔草,指甲缝塞满黑泥,仰着汗津津的小脸。

眼睛亮晶晶地说:“娘,等我肚子里这个落了地,生了娃,就让他认咱这块地当干爹!保准保佑咱家年年丰收,顿顿有饱饭!”

可如今,闺女天真又充满希冀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尖抽搐,疼得直不起腰。

“你这傻闺女啊……”虞玉兰喉咙里咕哝着,似受伤野兽的低鸣。

她猛地蹲下,发狠地薅起一把杂草,草根带着冰凉湿润的泥土,那触感像极了女儿最后一夜渐渐失去温度的手!

姬忠楜背着半满的旧篓子,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篓子里是忠兰、忠云天没亮就剥好的玉米棒子。

金黄的颗粒在颠簸中相互碰撞,发出沉闷滚动声,仿佛是一串没上弦的珠子。

“娘,”忠楜声音怯怯,带着犹豫,“二姐说……说要把最嫩的那几棒留着……留给姐……”

他脚下踢到一块凸起的硬土坷垃,石头骨碌碌滚进刚翻过的松软地里,惊起一只肥硕的土黄色蚂蚱,“噗”地飞走,像个被惊散的念想。

虞玉兰没有回头,甚至肩膀都未动一下。

她当然知道小闺女的心思。去年秋天,大兰挺着刚显怀的肚子回门,就坐在这块地头的老柳树疙瘩上,捧着一根煮得喷香的嫩玉米,啃得汁水淋漓,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像只偷喝了蜜的小兽。

她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笑着:“还是咱河西的玉米甜!

河东婆家那米糕,软塌塌的没嚼劲,吃着不香!” 那时自己还嗔怪地拍了她一下:“瞧你这吃相!

跟饿死鬼托生似的!当心婆家笑话!” 谁能料到,那竟是闺女这辈子最后一次吃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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