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青州行(5 / 6)
,眼神望向厅堂一角虚空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陷入了不愿触及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回忆之中。
“方才大人问及下官这脚镣……”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平复情绪,“唉,实是下官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亦是此生难以洗刷之耻辱,时刻啃噬我心。”
他端起那粗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变得幽远:“约莫是五六年前,下官尚在京城礼部任职,身为郎中,虽品阶不高,亦掌些许权柄,那时……唉,那时也曾年少得意,意气风发,沉醉于官场浮华,迷失了本心。”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追悔莫及的情绪。
“可惜,利令智昏,未能守住为官者的底线,心存侥幸……收了某地方豪强为谋取非法好处而行的贿赂,并……并利用职权,为其强行圈占了京郊数十户农民的祖传田地。”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明显的痛苦,“那些农户,皆是老实巴交的百姓,世代耕种于此,视土地为性命。失了土地,便如无根之浮萍,断了生计之源……他们哭告无门,最终……最终大多流离失所,甚至……甚至有几户,不堪打击,家破人亡……”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惨状依旧历历在目,铁镣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这寂静的厅堂内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后来,东窗事发,陛下震怒。念在下官昔日曾于国有微末之功,且涉案金额并非巨大到无法挽回,加之……或有其他缘由,陛下法外开恩,未处以极刑,只是将下官削职为民,责令退还全部赃款,并……并亲自去向那些受害的农户登门道歉,体察民情之艰,感受切肤之痛。”
“那段时间,下官流落民间,真正见识到了底层百姓是何等不易,一饭一食,皆是血汗。也……也深刻体会到了,当年因我一己之私念、一时之贪欲,而造下的孽债,是何等沉重,何等难以偿还。每每思之,痛彻心扉,夜不能寐。”卫曼福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不似作伪。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脚,那铁镣再次发出令人心季的声响。
“后来,或许是陛下见下官确有悔改之心,且在地方劝课农桑,引导流民复业,略有些微末政绩,便重新开恩,提拔下官为即墨县令。自那时起,下官便自戴此镣。”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踝,语气变得决然,“以此物,时刻提醒自己,昔日是如何因一时贪念,利令智昏,铸下大错,连累无数无辜百姓家破人亡。为官者,手中权柄,重若千钧,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害人害己。自此,下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处理政务,无一敢不尽心竭力,对待百姓,无一敢不体恤怜悯。幸得皇恩浩荡,同僚扶持,百姓宽容,下官方能累积微功,后升至这青州知府任上。”
他转过头,目光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般的真诚,看向米桂琦:“两个月前,兖州知府赵在武,正因贪欲熏心,盘剥百姓,最终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下官每每思及,皆冷汗涔涔,夜半惊坐起。这脚上镣铐虽重,却重不过心中的枷锁;步履虽艰,却能让我行得安稳,睡得片刻踏实。在下,是万万不敢,也绝不能,步那赵在武之后尘啊。此次青州大旱,下官殚精竭虑,多方筹措,只恨能力有限,未能阻止灾情蔓延,致使百姓受苦,官兵受累,此亦下官之罪也。还请钦差大人明察!”
一番长篇剖白,情真意切,悔恨交加,结合眼前这清苦至极的接风宴和卫曼福脚上那刺眼的、自戴的镣铐,确实构筑起了一道极具说服力的防线。就连原本心存极大疑虑的鲁元浑和王茂祝,此刻眉头也微微蹙起,心中原有的判断开始动摇。若这一切皆是演戏,那这卫曼福的演技,也未免太过精湛,太过投入了。
米桂琦凝视着卫曼福,对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沉痛、追悔,以及那份看似发自内心的警醒与自律,与他事先基于父亲警告和兖州经验所预想的、那种狡诈阴险的贪官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偏差。他想起了父亲凝重担忧的面容,想起了陛下那深不可测、充满期待的目光,更想起了沿途所见灾民那麻木绝望的眼神和官兵们隐含躁动的面容。
他沉默了片刻,厅堂内只有众人细微的呼吸声和那铁镣偶尔传来的、象征性的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