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青衫难染(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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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袅娜的身影裹挟着夜间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正是潘秋烟。与白日那身略显素净甚至狼狈的布衣不同,此刻她换上了一袭水绿色的薄纱长裙,裙裾曳地,行走间如流水拂动,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乌黑如瀑的秀发松松挽起一个堕马髻,仅插着一支成色普通的白玉簪子,脸上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在昏黄跳跃的烛光下看来,眉眼间那股我见犹怜的风情被放大,愈发显得柔弱无依。只是,若细看她的眼神深处,便能捕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惶惑、挣扎,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进门后,便朝着书案后的米桂琦深深道了个万福,声音柔婉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怯意与哽咽:“民女潘秋烟,深夜冒昧,打扰大人清静,实在罪该万死。”

米桂琦端坐案后,身形未动,神色平静无波,如同深潭之水:“潘姑娘不必多礼。深夜来访,所谓何事?”他目光清明如镜,并未因对方骤然展现的美貌与那刻意营造的柔弱姿态而有丝毫动摇。官场倾轧,他见得不多,但书中记载、座师提点,各种魑魅魍魉的手段,他心中自有沟壑。

潘秋烟抬起头,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氤氲水雾,语带哽咽,更显楚楚可怜:“大人,民女……民女实在是无处可去,心中惧怕,才不得不来叨扰大人。白日蒙大人恩德,允民女暂栖西跨院,心中感激不尽。只是……只是那院落空旷,入夜后风声呼啸,门窗作响,民女……民女自小胆怯,独自一人,实在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说着,抱着包袱,向前轻盈地挪近了几步,一股淡淡的、甜腻的脂粉香气随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听闻大人为国为民,秉烛夜读,操劳公务,秋烟心中敬佩不已,更觉……更觉大人是这兖州城内唯一可信赖、可倚仗的正人君子。恳请大人……垂怜秋烟孤苦,允秋烟留在书房,哪怕是为大人红袖添香,磨墨递茶,做些洒扫服侍的活计,也好过独自一人在那空屋之中,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话音未落,她竟又向前几步,身形微晃,作势便要向米桂琦身侧依偎过来,意图已是昭然若揭。

米桂琦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在她即将靠近书案的瞬间,倏然起身,侧步避开,动作流畅而带着明显的疏离。他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潘姑娘,请自重。”

潘秋烟扑了个空,身形一顿,脸上瞬间闪过错愕、难堪,以及一丝慌乱。她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年轻甚至略带文弱的钦差大臣,竟如此不解风情,或者说,定力如此深不可测。她预想中的种种可能,无论是怜香惜玉,还是半推半就,都未发生。

米桂琦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声音放缓了些,但其中的界限依旧清晰如刀:“姑娘既暂住西跨院,便是驿馆之客。若觉院落空旷,心中不安,我可立时命店中可靠的仆妇前去作伴,守夜亦可。但这书房,乃是朝廷钦差处理公务之重地,涉及机密,不便留客。更何况,男女有别,瓜田李下,须避嫌疑。为了姑娘的清誉,也为了本官的官声,姑娘还请回去安歇吧。”

他话语中的坚决,如同初春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让潘秋烟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她张了张涂着淡色口脂的嘴唇,还想再说什么,或许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或许是情急之下的哀求,却见米桂琦已抬手,做出了一个明确无误的“请”的姿势,目光澄澈而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让她所有精心编织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她咬了咬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深深看了米桂琦一眼,那眼神复杂万分,混杂着计划失败的失望、意图被识破的羞愧,或许,在那最深处,还有一丝不必委身于人的、难以言明的如释重负。她终是低下头,紧紧抱着那个似乎更显沉重的包袱,默不作声,像一抹失色的幽魂,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身影很快便被院落更深沉的黑暗所吞噬。

鲁元浑从隔间走出,脸上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讥讽笑意:“美人计?赵知府他们,看来也真是黔驴技穷了,竟使出如此下乘手段。大人真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再世也不过如此。”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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