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南国秋降(6 / 8)
图,为大顺下一步向东南沿海的推进,打开了无比便捷的大门。
广东、江西这两处南明重要疆域相继易手的消息,如同两股强劲而冰冷的寒风,先后席卷了浙东大地,让位于绍兴监国、本就处于夹缝中求生存的鲁王朱以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更深的彷徨、挣扎与巨大的压力之中。
绍兴鲁王府邸,夜已深沉。往日里,这座王府或许还有丝竹管弦之声缭绕,或是有文士幕僚的清谈高论,但在此刻,万籁俱寂,唯有萧瑟的秋风,不知疲倦地吹过庭院中那些高大梧桐树早已泛黄的叶片,发出阵阵沙沙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更为这寂寥的秋夜增添了几分深入骨髓的凄凉与无奈。议事厅内,烛火通明,跳动的火苗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预示着各人命运的叵测与多艰。
鲁王朱以海坐在主位之上,这位原本养尊处优、风度翩翩的宗室亲王,如今面容憔悴不堪,眼窝深陷,下面有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黑影,显然是长期处于焦虑与失眠之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座椅那冰凉而光滑的扶手,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安与挣扎。
下首坐着他的心腹重臣,以勇猛刚烈着称的武将代表张名振,以及文臣领袖、素有清望的张煌言、老成持重的钱肃乐等人。每个人都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厅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诸位,”朱以海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长久的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及深深的疲惫,“广州已降,江西易帜,如今探马接连来报,顺军李岩所部数万精锐,已陈兵于浙南关隘之外,其意不言自明,兵锋直指我浙东而来。是战?是降?是走?今日……必须有个决断了,再无拖延的余地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臣子的脸,似乎想从他们脸上找到答案,或者至少是能支撑他做出决定的力量:“本王……身为太祖高皇帝苗裔,受朱明国恩二百七十载,值此社稷倾覆、国难当头之际,按理……本当效法古代忠烈,以身殉国,以全臣节,方不负朱氏血脉,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千秋史笔。”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痛苦与矛盾,皇室的身份像一道黄金铸造的、华丽而沉重的枷锁,牢牢地禁锢着他的选择。投降,意味着背弃列祖列宗,很可能背负千秋万世的骂名;可死战,又真的有意义吗?那意味着拉着整个浙东的繁华之地、数百万无辜生灵为他个人名节和大明这艘已然沉没的破船陪葬,那鲜血染红的,将是他朱以海永远无法洗刷的罪孽。
“然……然每念及一旦战端开启,浙东这片锦绣河山,必遭兵燹无情蹂躏,桑梓父老,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浙中将士们……将士们亦将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本王……于心何忍?每思及此,便是五内俱焚,痛彻心扉,寝食难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真诚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困惑与无力感。
张名振是位素以性情刚烈、勇猛善战、不畏强敌着称的将领,此刻,这位硬汉的眼神中也布满了血丝,眉宇间凝聚着难以化解的忧虑、不甘与深深的无奈,他率先开口,声音因连日的焦虑与煎熬而显得异常沙哑。
“殿下,”他拱手道,语气沉重,“臣等皆知殿下忠义之心,可昭日月,天地共鉴。臣等亦愿追随殿下,马革裹尸,以报国恩。然……然如今之势,实非战之罪,亦非我将士不肯用命,不愿死战啊。”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朝廷……肇庆那位陛下所在的朝廷,自毁长城,诛逐如史可法、马士英等或忠或能之臣,内部党争不息,对外则苛政如虎,横征暴敛,早已尽失天下民心、军心。我军如今钱粮匮乏,器械不整,士气更是低迷不堪,军无战心,民有怨言,如何能挡顺军百战百胜之锐气?广州城坚粮足,远胜我绍兴,张家玉将军亦非庸才,其忠勇智略,天下皆知,然其结局如何?军民请命,不得不降。前车之鉴,血迹未干,言犹在耳啊。若我等在此强行抵抗,不过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徒使越地生灵涂炭,将这鱼米之乡化为一片焦土而已。臣……臣实不忍见之。”说到最后,这位铁打的汉子,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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