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衡州劝降和桂岭易帜(7 / 7)
乎与清水无异的稀粥,配上一点点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与记忆中的景象形成了无比残酷而刺眼的对照。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气,如何能战?凭什么去战?拿什么去抵挡兵锋正盛、士气如虹的大顺雄师?
坚守,意味着必然是惨烈的城破人亡,意味着他瞿式耜和张同敞或许能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忠臣”的虚名,但代价是无数桂林军民的血肉,是广西一地遭受更严重的破坏。投降,固然要背负“武臣”、“降臣”的骂名,为清流所不齿,却极有可能换来一城生灵的保全,换来广西尽早结束战乱,恢复秩序与生产,让百姓有一条活路。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虚幻的、身后的忠臣名节,一边是沉甸甸的、眼前的万千性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
不知过了多久,瞿式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的背似乎比以往更加佝偻了一些,脸上刻满了深深的倦怠与挣扎后的痕迹,但那双原本充满焦虑和痛苦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地清明,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
瞿式耜看着眼前焦急等待、眼中布满红丝的张同敞,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罢……了,罢了……个人之名节,如何与一省之生灵相比……千秋功罪,任由后人评说吧……汝师,你去……准备吧……开城。”
当日上午,天色大亮,桂林那沉重而高大的城门,在无数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被缓缓推开。广西巡抚瞿式耜、参军张同敞,率领着桂林城内剩余的文武官员,身着素服,未带兵器,徒步出城,向着城外严阵以待的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御驾所在,正式投降。
没有预想中惨烈至极的攻防战,没有血流成河的厮杀,一面崭新的、象征着大顺政权的顺字大旗,在桂林城头被缓缓升起,迎着南方的风,猎猎飘扬,彻底取代了那面早已褪色、破损、象征着腐朽王朝的明字旗。
消息通过快马,迅速传到已定局的衡州。当时,戚睿涵正与桂王朱由榔,以及何腾蛟、堵胤锡等人,在王府内详细商议湖广归顺后的官员安置、军队整编以及安抚地方等具体事宜。闻听广西已定,瞿式耜、张同敞率众归顺,在场众人,虽心思各异,但大多都流露出一种欣慰与感慨交织的神情。天下统一的步伐,又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向前迈进了无比坚实的一步。
商议间隙,戚睿涵独自走到王府回廊之下,凭栏远眺。南方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云舒卷。衡州与桂林,两位核心人物,两种不同的心路历程,最终都走向了同一个历史的归宿。
这是旧时代士人坚守的义理,在残酷的现实和民生疾苦面前,不得不做出的痛苦妥协与转变,更是人心向背、天命更易的最终体现。旧的王朝在自身的极端腐朽与外部新生力量的冲击下,无可挽回地分崩离析;新的秩序,正在这血与火、妥协与抉择、痛苦与新生的交织中,逐步建立起来。
他想起还在另一个时空等待的白诗悦、袁薇,想起与自己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董小倩,想起一同穿越至此、和他共同制作现代装备的李大坤,甚至也想起了那个因背叛而最终伏法的张晓宇,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如同这眼前的湘江水,奔流不息,难以平静。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从不停歇。个人在其中,或奋力推动,或无奈顺应,或被裹挟前行,但终究,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这时代车轮的碾过。
戚睿涵望着南方,那里是已然平定的广西,更远处,或许还有未尽的烽烟。戚睿涵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仿佛是对自己使命的确认,也是对这片饱经沧桑、即将迎来新生的古老土地,最深沉的祈愿:
“快了,就快了……这漫漫长夜,这纷飞战火,终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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