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残躯淬火(3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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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透进的微光,吝啬地勾勒出他瘦削而肮脏的侧脸轮廓,胡须虬结,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屈辱的火焰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算计。戚睿涵的到来与离去,非但没有平息他心中滔天的恨意,反而像在一堆濒死的灰烬上泼下了滚油,腾起了冲天烈焰,灼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戚睿涵……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来可怜我?”他对着虚空,嘶哑地低语,声音如同砂纸在粗糙的墙面上摩擦,充满了怨毒,“你他妈的一来就运气好,傍上了吴三桂,还结拜兄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平步青云,吃香喝辣。我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怜与愤懑,“我像条野狗一样被拖来拽去,挨鞭子,受冻挨饿,像牲口一样被圈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腿也断了,连爬都费劲!”
他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腐烂的草秸,指甲缝里塞满了污秽,仿佛那是他所憎恨的一切的化身——是欺辱他的清兵,是袖手旁观的时代,更是那个“幸运”的戚睿涵:“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现在是鳌拜的座上宾,谈玄论道。我呢?我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里,连条看门狗都不如!狗还能摇尾乞食,我呢?我连摇尾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反复咀嚼着这份不甘与怨恨,将它们化为滋养内心疯狂野心的扭曲养分。他知道,要想摆脱这比死亡更难受的处境,要想报复所有折辱过他的人和这个该死的时代,他必须抓住眼前可能唯一的机会,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一种足以让鳌拜这类枭雄动容的“价值”。而价值,就在于他所掌握的那些,远超这个时代三四百年认知的技术知识。
一个关键的片段记忆,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电光石火,猛地劈入他的脑海——那是他被抓回之前,试图逃跑躲藏在那条偏僻巷弄的杂物堆后时,曾偶然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道袍,进入了李成栋的府邸侧门。当时他自身难保,惊魂未定,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打扮相似的道士,甚至怀疑是自己高烧下的幻觉。但此刻,结合戚睿涵昨日以“玄真子”身份出现,以及他那些关于“故人”、“超度”的言词,还有他身边那个明显是女扮男装、身形与董小倩极其相似的“师妹”……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惊人的结论——戚睿涵是卧底,他与那个此刻正让清廷头疼的李成栋有勾结。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向鳌拜纳上投名状,换取脱离这地狱、甚至获得晋身之阶的天赐良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挣扎着,用那双使不上力、畸形残废的腿,极其艰难地、一寸寸地挪动到柴房门口,腐朽的木刺扎进了他的手心,他也浑然不觉。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抡起瘦骨嶙峋的拳头,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嘶哑的喉咙里挤出破锣般的喊声:“我要见鳌拜大人,我有重要军情禀报,关乎朝廷安危,关乎大同战事!”
看守的护卫起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随即不耐烦地呵斥:“滚回去,你这卑贱包衣,疯了吗?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但张晓宇毫不退缩,反复强调着“道士”、“李成栋”、“奸细”、“大同战事”这些敏感词汇,语气中的急切、肯定与那种濒临崩溃的疯狂最终引起了护卫的注意。消息被层层上报,很快传到了刚刚下朝回府、正因为大同战事失利,尤其是爱将梭步化被李成栋阵前斩杀、老将祖大寿临阵倒戈而怒火中烧的鳌拜耳中。
鳌拜刚卸下朝服,换上便袍,心中的邪火正无处发泄。闻听那个被他几乎遗忘的、残废的汉人包衣张晓宇竟有重要军情禀报,还牵扯到刚刚离开的那两个道士和导致他损兵折将的李成栋,他浓眉猛地一拧。虽对张晓宇这等卑贱包衣的话本能地将信将疑,但此刻任何与大同败仗相关的蛛丝马迹都不愿放过,更何况还牵扯到那两名被他奉为上宾、此刻想来行迹确有些可疑的道士。他沉着脸,略一思索,便命人将张晓宇立刻拖来正厅问话。
张晓宇几乎是半爬半拖地被两名魁梧护卫弄进了气氛肃杀的正厅。残腿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无力地拖行,留下淡淡的污痕。他被迫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起头,看着端坐在虎皮大师椅上、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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