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陵杏雨顺天风(4 / 11)
,场中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讲学的高潮即将到来。
“夷狄之所以异于华夏者,非独血胤相貌之殊,更在礼义廉耻之有无,在君臣父子之纲常是否维系。”刘宗周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悲愤之情,“今清虏肆虐关外,虎视中原,所过之处,屠城戮民,毁我衣冠,坏我伦理,强我百姓剃发易服,此实乃披发左衽、不通教化之禽兽,与我华夏文明有不共戴天之仇!昔孔子作《春秋》,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然清虏之行,非但不能进于中国,反欲使中国倒退为夷狄,此乃孟子所谓‘率兽食人’者也!”
坛下顿时响起一片愤慨之声,有人扼腕,有人叹息,更多的人眼中燃起了怒火。戚睿涵看到身旁不远处一个年轻士子,听闻“屠城戮民”四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中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则不住地摇头叹息,用衣袖偷偷擦拭着眼角。这些真实而强烈的反应,让来自后世的戚睿涵深刻地感受到,清军在北方制造的一系列屠城惨案,如济南之屠、畿南之屠等,消息传来,在江南士民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刻和鲜活的创伤,那种恐惧与仇恨,是真实而炽烈的。
刘宗周待众人情绪稍平,用更加沉稳的语调继续说道:“近日,陛下明诏天下,联顺抗清,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权衡利弊之举也。或有论者以为,”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仿佛在回应那些潜在的质疑,“顺贼李自成辈,曾逼死先帝,毁我陵庙,践踏社稷,罪在不赦,焉能与之联合?”
这话无疑说出了在场不少人心中的疙瘩,坛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点头表示这正是其心中所虑,也有人面露不解,等待先生的下文。
“然,”刘宗周语气一转,声音斩钉截铁,“李自成、张献忠辈,究是汉家子民,其行虽悖逆,其类犹同。譬若兄弟阋于墙,虽一时忿争,终属一家之事。而清虏,外族也,凶残暴虐,志在亡我种姓,绝我文明,此乃夷狄窥伺中国,欲行倾覆之祸,是关乎天下兴亡、华夷生死之大防。”
老者站起身来,身形虽清瘦,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声音洪钟大吕般响起:“是故,《春秋》之大义,在于尊王攘夷;今日之急务,在于合诸夏之力,共御外侮。陛下此诏,忍小愤而顾大局,暂搁内部之私怨,以应对种族存亡之公仇,实为家国大义所在!”
他停顿了片刻,让众人消化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然后以更加凝重的语气强调:“纲常伦理,固不可废。忠君爱国,士人之本分。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华夏倾覆,神州陆沉,则纲常何存?伦理焉附?文明谁继?联顺抗清,非忘君父之仇,乃存天下之义也;乃保华夏衣冠、文明血脉不得已而为之举也。望诸生明辨是非,体察时艰,暂搁门户之见,同心戮力,以卫我华夏社稷,护我孔孟之道。”
这一番论述,引经据典,却又跳出窠臼,既坚守了儒家的根本义理(华夷之辨),又赋予了其在新时代下的现实意义和灵活性(联合内部共同敌人),将“忠君”的范畴,在一定程度上扩展到了“保天下”、“卫文明”的更高层面。坛下静默了更长的时间,众人都在咀嚼这番话的分量。随即,如同堤坝决口,爆发出阵阵赞同和议论之声。
方以智率先起身,向坛上拱手,清朗的声音响起:“蕺山先生所言,振聋发聩,实为救时之良药。学生以为,今日之联顺抗清,犹如南宋联金抗蒙,虽是与虎谋皮,前车可鉴,然势格禁然,不得不为。当务之急,在于抗清,此乃天下共识。”
黄宗羲也缓缓起身,他声音不高,却极具分量:“蕺山先生之论,学生深以为然。内部阋墙,徒使亲者痛,仇者快。学生近日研读史书,见历代兴亡,莫不因内部分裂、攻伐不休而致外敌入侵,如西晋之八王之乱,北宋之新旧党争。今当以此为鉴,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陈贞慧情绪激昂,高声道:“复社同仁,愿遵蕺山先生教诲,以抗清大业为重,同心协力,共赴国难!”
就连一直沉默立于树下的顾炎武,在众人的注目下,也终于缓缓点头,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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