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幡垂落山海关(4 / 7)
,走上了煤山那棵老槐树,以发覆面,自缢身亡,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他下意识地看向吴三桂。
吴三桂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变得一片骇人的煞白,如同金纸。他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伸手死死扶住了身旁冰凉的石制亭柱,才勉强稳住身形。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充满自信与决断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焦点,空洞地望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亲兵,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遥远而已然陷落、火光冲天的北京城。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如同困兽般的“嗬嗬”声,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股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悲恸与难以置信的震惊,将他牢牢攫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院子里,只剩下那名亲兵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以及风吹过树梢、卷动新挂上的白幡所发出的猎猎声响。阳光依旧明媚得刺眼,池鱼依旧无知无觉地悠然摆尾,但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悲怆和绝望,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浸染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连空气都变得沉重无比,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襄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石凳上,老泪瞬间纵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淌。他仰头望向北京城的方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陛下,陛下啊——!老臣……老臣有负圣恩,未能替陛下守住这辽东门户,致使圣蒙难,国都沦丧啊!”他身形佝偻,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杨铭猛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变得毫无血色。他死死咬着牙关,脸颊两侧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目光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锥心的悲痛,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对未来命运的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极为漫长的煎熬。吴三桂终于从那种极致的震骇与悲恸中略微回过神。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这残酷的现实。当他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与沉默,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在那一刻熄灭了。他松开了扶着亭柱的手,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但声音却恢复了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汹涌暗流与刻骨寒意。
他缓缓说了五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载冰窖中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为皇上……戴孝三日。”
这命令如同凛冽的寒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总兵府,继而席卷了整个山海关。原本还有些许生气、带着结拜仪式残留温度的总兵府,瞬间被一片肃杀的缟素淹没。白色的布幡从高高的屋檐垂下,在愈发强劲的春风中无力地飘荡、抽打,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所有红色的、鲜艳的灯笼、装饰被尽数撤去,换上了蒙着白布的素灯。上至吴三桂、吴襄,下至最低等的士卒、仆役,人人头缠白布,臂戴黑纱。一种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悲恸与恐慌,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了这座帝国最后的东北门户。
戚睿涵也分到了一条粗糙的白布,他默默地系在额头上。看着眼前迅速变色的世界,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不知从哪个营房开始的压抑哭声,他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他为这个延续了二百七十多年的古老帝国的骤然崩塌感到一种历史宏观层面的悲哀;为崇祯这个并非庸主,却生不逢时、无力回天的皇帝个人的悲剧命运感到深深的唏嘘;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为后来者,亲眼见证、亲身立于这历史决定性转折点上的巨大不真实感和灵魂战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明王朝的中央权威实质上已经崩塌,一个更加混乱、更加血腥、人命更加如草芥的时代序幕,正伴着北京的陷落和崇祯的死讯,缓缓拉开。而他,戚睿涵,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大学生,阴差阳错地,不仅来到了这个时代,还与即将扮演关键角色的吴三桂结拜,站在了这时代浪潮的风口浪尖之上。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袍。
戴孝的命令执行得迅速而彻底。关宁军,这支大明帝国最后的精锐边军之一,此刻仿佛变成了一支巨大的、沉默的送葬队伍,所有人都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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