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酸果试忠奸(7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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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被扯乱的官袍和鬓角散乱的花白头发,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坐下,脸上并无太多惧色,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变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讥诮与平静。

李之藻年轻气盛,犹自愤愤难平,他用力捶了一下身旁冰冷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奸宦当道,指鹿为马,混淆是非。满朝文武,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敢再仗义执言。可悲,可叹!我大顺朝开国不过十余载,难道就要重蹈前明阉祸之覆辙吗?”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隔壁那压抑的咳嗽声停了,一个温和而略显疲惫、带着河南口音的声音传来,带着试探:“是献策兄吗?还有……是哪位年轻人在此慷慨陈词?”

宋献策闻言,朝着声音来源的牢壁方向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一丝他乡遇故知的复杂情绪:“玄邃兄,是我,宋献策。还有翰林院的李编修之藻。没想到,你我兄弟,还有这位年轻俊彦,竟在此地,以此等方式相逢了。”

隔壁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正是李岩的声音:“果然是你们……朝中今日之事,我虽身陷囹圄,亦能料知一二。司马门……他终究是容不下任何不同的声音了,哪怕是虚假的附和,也需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他这是要彻底铲除异己,闭塞言路啊。”

李之藻隔着冰冷的墙壁,激动地说道:“李阁老,那司马门今日在朝堂之上,逼迫百官言酸为甜,行那赵高故伎。宋阁老与下官不过据理力争,说了句实话,便被冠以诽谤君上之罪,打入这天牢。这朝廷,还是我们当年追随闯王……追随太祖皇帝要开创的清平朝廷吗!”

李岩的声音带着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与洞悉,缓缓传来:“指鹿为马,古已有之。昔年赵高试群臣于秦庭,与今日司马门以柠檬试忠奸,其心其术,何其相似。所不同者,秦二世胡亥昏聩,自甘堕落,而我大顺新君……唉,年幼受蒙,不辨忠奸啊。”他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对往昔峥嵘岁月的追忆与对现实无力的感慨。

宋献策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牢狱中显得格外苍凉:“玄邃兄,你我都曾是献策于闯王帐下,盼着能涤荡乾坤,开创一个不同于朱明昏聩、百姓能得温饱的清明世界。如今看来,这打天下不易,需要流血牺牲;治天下,尤其是治出一个没有权奸掣肘、政治清明的天下,更是难上加难。人心之私欲,权势之腐蚀,远比沙场上的明刀明枪更可怕。”

李岩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慨:“是啊……打天下时,目标明确,敌我分明,生死置之度外即可。治天下时,却是人心鬼蜮,暗箭难防,往往忠良受戮,奸佞得志。司马门此人心术不正,权势欲极重,且手段狠辣,布局深远。陛下若不能早日亲政,看清其豺狼面目,恐非社稷之福,亦非我等昔日奋战之所愿。”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帝国未来的深深忧虑。

三人隔着冰冷坚硬的石壁,在这黑暗潮湿的牢狱深处,谈论着天下的兴衰,宦海的浮沉,理想的破灭与坚持。他们的语气中,没有了朝堂之上的顾忌与伪装,只剩下一种历经风雨冲刷、看尽世态炎凉后的疲惫、清醒与深深的洞悉。

那低沉的交谈声在寂静的、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牢房中回荡,交织着无尽的讽刺、悲凉与一丝未曾完全泯灭的希望。这来自海外泰西的柠檬,那尖锐的酸味,不仅考验了金殿之上百官的忠奸,更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权力阴影之下,人性的复杂、脆弱与坚韧,以及这个新生帝国内部,那足以致命的隐忧与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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