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结局章 朽荷生青简(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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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初冬的肃杀之气,正被这拂晓前最冷的空气凝固在门缝、石隙与守卒们冻得麻木的脸上。

门洞下巨大石条砌成的门根旁,背风处的阴影里,蜷着一个影子。

李茂青裹着一件早已看不出本色、絮着乌黑棉花的旧夹袄。夹袄领口磨破了线,露出里面同样灰败的粗布中衣领口。枯瘦的脊背微微弓着,似乎在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卷用褪色蓝靛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物件。粗布包缠得严实,紧紧贴着胸口那玉佩的位置。一双熬得布满红丝、下方烙印着浓重病态黑翳的眼睛,此刻却像是两颗投入寒潭的星石,穿透门洞里流动的寒意与黑暗,死死钉在城门尚未开启的厚重门板之上!那眼中没有了数日前庙宇中的死寂与冰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熔岩般滚烫、却又在彻骨寒风中被迫凝成钢铁的、孤注一掷的锐利!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微火星在明灭跳动。

“咯——吱——嘎——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与木料在巨力下呻吟的怪响骤然撕裂拂晓的寂静!沉重的门栓被一根一根抽开!包裹着厚厚铁皮、钉满了巨大铜钉的城门,正对着门外尚笼罩着浓重灰暗的天色田野,缓慢而威严地向内拉开!

“开——城——喽——!”

守城门卒嘶哑悠长的吆喝如同丧钟后的晨鼓,带着宿醉未醒的懒散与生铁般的冰冷,在寒气逼人的门洞里回荡。

门尚未全开!一道仅供一人侧身通行的缝隙显露的刹那——

一道矮瘦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身影,如同一枚被强弩射出的枯叶,带着一种近乎燃烧自身的决绝,裹挟着门洞内积蓄的冰冷气流,“唰”地一声从那尚显逼仄的门缝中射了出去!

“喂?!挤什么挤?不要……”门卒不满的呵斥刚到一半,那道身影已卷着清冽的寒气,义无反顾地冲向门外那片寒雾弥漫、土地冻得发硬的无边灰色旷野!

晨风如刀!呼啸着刮过赤裸贫瘠的冬野!枯黄的衰草在萧索的风里伏低、摇晃、发出细碎如同呜咽般的声响。冻土硬得像铁板,每一步踏上去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直接踏在自己的心鼓之上!

李茂青没有跑。他在奔!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要把脚砸进冻僵的泥里!枯瘦的身形在空阔的原野背景中渺小如芥子,每一步的跌撞都让那空荡破旧的棉袄如破败的风帆鼓荡!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钢针,疯狂地扎刺着他尚未痊愈的肺和气管!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腑深层的撕裂痛楚,在胸口灼起冰冷的火焰!喉咙里冲上来浓重的血腥气和灼热的铁锈味道!

可他不曾停下!怀中那个紧紧抱着的、被粗粝蓝布包裹的方整“硬物”,就是他此刻唯一能锚定的浮标!他的脊背竭力挺得笔直,那姿态僵硬而脆弱,却又带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癫狂!灰败的侧脸紧抿着,枯槁的脸上是忍受极端痛苦而紧绷的肌肉线条,深陷的眼眶里只剩下那片被冻土割裂、通向远处府城方向的、灰扑扑的官道轮廓!他那双充血的、却燃烧着孤注一掷光芒的眼睛死死锁定前方,在寒风中如同两盏不肯熄灭的残灯!

……

数月后。

一场初春的急雨刚过。新城仿佛被彻底洗刷了一次。青石板路上汪着清亮的水渍,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雨水的清冽甜味。

府衙西廊档库深处,那排积满陈年灰尘、散发霉腐纸墨气息的书架深处,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光晕投在两张靠得极近的、截然不同却都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

徐升佝偻着背,脊梁似乎比几月前更弯了些,老人斑和皱纹深深烙印在脸上,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一卷刚刚由驿卒加急递来的公文。他枯瘦如爪的手指轻轻抚过公文右下角那个崭新清晰的朱红钤印——那是本省学政衙门的官印!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压在最下层的纸页。一行字迹遒劲、墨色沉厚、笔锋锐利又透着沉稳练达功底的朱批文字,如一道闪电刺入他昏花的视线:

“……新城童生李茂青……文气初凝,根性清正,虽稍显朴拙,然文辞恳切,字字如见赤心……今列丙辰府试……院试榜……第二百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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