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惊闻邻邑血雨腥 力排众议策援师(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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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捶打着府衙紧闭的大门,有人跪地嚎啕,有人激愤地振臂高呼请愿——请求赵将军立刻发兵救援江阴孤城,或者干脆就在这苏州城下,与即将压境的清军决一死战!各种声音——哭嚎、怒吼、哀求、咒骂——混杂着绝望与悲壮,形成足以掀翻屋顶的巨大声浪,疯狂地冲击着府衙的每一根梁柱,也狠狠敲打在衙内每个人的心上。

风雨欲来,军中亦如鼎沸。无需传令,闻讯的将领们已自发地、面色凝重如铁地齐聚府衙议事厅。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预感。

张应祥、李猛等一干悍将,性情本就暴烈如火,此刻更是血脉贲张,双目赤红如欲滴血。张应祥“砰”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他虎吼般的声音震得屋瓦嗡嗡作响:“将军!还等什么?!出兵!必须出兵!要么即刻驰援江阴,与阎陈二公内外夹击!要么就咱苏州这五千多条血性汉子,高竖‘赵’字大旗,跟李成栋那数典忘祖的狗叛徒决一死战!眼睁睁看着乡亲父老被鞑虏屠戮,咱还算什么带把儿的爷们儿?!日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李猛紧随其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迸出两个字:“杀!救!”

翁之琪性情相对沉稳,身为水师统领,更知舟船之重。他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显示出内心同样汹涌的波涛。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参将大人,江阴义士,以一城之力抗虏三十余日,其气节足以感天动地,震动寰宇!天下汉人,无不翘首北望,引颈泣血!我等坐拥苏州兵甲粮秣,握有舟楫之利,若在此刻袖手旁观,坐视江阴城破人亡……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赵’字旗?!军心何在?士气何存?日后招兵买马,何人愿附?然……”他话锋一转,带着难以抉择的痛楚,“我军草创,士卒未经严格操练,号令尚未统一,如散沙聚塔。而清虏挟屠城之凶威,势大难挡!卑职恐……恐贸然北上救援,非但不能解江阴之围,反会一头撞入虏贼预设的陷阱,致使这来之不易的五千火种……玉石俱焚!此非智勇,乃是……飞蛾扑火!”他艰难地说出最后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王秀楚身为幕僚,饱读诗书,更深知“扬州十日”这些字眼背后意味着怎样的人间炼狱。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悲悯与难以抑制的惊慌:“将军……哀兵可用,然哀兵亦易乱!嘉定殷鉴,血泪未干!苏州城新附,人心本就浮动,若此刻再起战端,以我新合之众硬撼虏贼虎狼之师……万一……万一城破,则苏州必成第二个嘉定、扬州!满城生灵涂炭,玉石俱焚!是否……是否应暂避锋芒?保存这五千种子与数百工匠!待我等于南方站稳脚跟,积蓄力量,再图恢复?此……虽锥心之痛,然或为长远计?”他的理智在告诉他,悲愤不能替代实力,鸡蛋碰石头的结局早已注定。

负责哨探情报的林锐、韩虎则努力保持着相对冷静的视角,他们更关注情报本身的准确性与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将军,信使与逃难百姓所言,惨状骇人听闻,嘉定之事恐非虚妄。李成栋部凶残成性,屠戮嘉定后,士气正炽,其兵锋极可能在休整数日后,立刻南下逼近苏州,或继续扫荡周边抗清据点。我军所处位置已极其危险!无论作何决断,都必须立刻!迟则生变!”情报如同冰冷的刀刃,切断了所有侥幸的幻想。

厅堂之内,主战之声如烈火烹油,主退之言似寒冰刺骨,争执不下,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将领们目光如炬,或激愤,或忧虑,或焦灼,所有人的视线都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死死地聚焦在舆图前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之上——赵高翔。

赵高翔紧闭双眼,胸膛剧烈起伏,额角有青筋隐现。嘉定尸山血海的幻象,江阴城头在箭雨滚石中屹立不倒的血色身影,与眼前将领们喷火或焦虑的目光交织重叠。历史的洪流与现实的绝境,形成两堵无形的巨墙,向他挤压而来。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但深处的风暴却奇异地开始沉淀。他大步走到那张简陋却承载着无数生死的江南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嘉定、江阴、苏州三地,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羊皮纸上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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