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暗涌长歌(1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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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裹着浓重的血腥味,卷过临淄巍峨的宫门。金殿上,往日沉稳端凝的气氛荡然无存,几处尚未干涸的绛紫血迹异常刺眼,似一条条蜿蜒在地的恶蛇。田无宇立于高阶之上,那柄伴随他自战场拼杀而来的重剑斜指地面,剑锋犹然反射着殿外的惨淡天光,一滴尚温的血珠,颤悠悠滑落,在青金石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痕。

他的脚边,是栾氏家主栾施的头颅。那双曾不可一世、睥睨群臣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空洞地望向大殿上方那彩绘藻井中盘旋的虬龙。老鲍国站在他身侧几步之外,手中玉圭的下端也沾着同样的污痕。沉重的喘息声在大殿的角落响起,是高氏残余的几个亲信,被甲士们死死按在殿柱旁,口中塞着染血的布巾。他们的目光怨毒如刀,扫射着田无宇和老鲍国。

齐景公高坐主位,面色苍白如新雪。殿内的死寂中,他手指紧扣鎏金扶手上冰冷的饕餮纹,那指节因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一股冰冷的战栗从他背脊升起,直通发梢。那些昔日盘踞在侧的庞然大物——栾氏、高氏,竟在一日之间,被他默许甚至隐隐推动的血浪冲刷得支离破碎。恐惧丝丝缕缕,钻进他年轻君王的心髓深处。空气里,那血腥味愈发刺鼻。栾施头颅脖颈处的断面骨茬白森森刺目,粘稠暗红的液体还在极其缓慢地往外淌,顺着玉石地砖上精细的云雷纹缝隙,一点点晕染开去。田无宇深褐色的甲胄护肩上,飞溅上去的血点已然干涸成深黑的斑点,与金属本身的幽光融为一体。

“君上,”田无宇的声音平直,像青铜磨擦冷铁,盖过了殿内的死寂,“祸乱国祚者,已伏其罪。”他微微躬身,动作不卑不亢,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厚重力量感,甲叶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喀嚓”轻响。“国贼伏诛,社稷归安。臣等请旨入高唐,绥靖余孽,以固君威。”

老鲍国也俯身,深衣下摆几乎触及冰凉的、沾血的玉砖,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一种久历风尘的砂砾感:“唯君命是从。”那姿态无比恭顺,话语的尾调却像藏着不易察觉的芒刺,轻轻刮过满殿的尸骸与血迹。

年轻的齐景公喉结艰难滚动,所有抗拒的言语都被那浓得化不开的腥甜压回了胸膛深处。殿堂空旷,唯有他竭力压抑的呼吸声微不可闻。他环顾四周,殿下的甲士,半数以上身披田氏家徽的纹饰,甲胄下的眼神精悍,肌肉紧绷如铁,沉默地拱卫着王座,更拱卫着那个执剑阶前的人。他缓缓扫过阶下同样噤若寒蝉的其他公卿,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惧与不知所措。偌大的权力之殿,仿佛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坐在那至高之位,脚下却是冰冷的血泊。他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一个细如蚊蚋的“允”字,耗尽了他此刻所有力气,出口时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自控的战栗。他望向高唐的方向,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深沉如夜的压力已然笼罩下来——仿佛田无宇的剑锋,正缓慢而不可逆转地,刺向那片由旧日荣光铺就的土地。沉重的殿门在他的默许中缓缓推开一线,外面清冷的风涌进来,驱散了些许血腥,却也送来了远方隐约传来的、尚未断绝的厮杀声,如同不祥的挽歌余韵。

高唐城头,惨烈的攻防痕迹触目惊心。墙砖大片崩落,烟火将宏伟的箭楼燎出大片焦黑。最后一面栾氏大旗,在城楼最高处剧烈摇晃,旗面上代表古老族徽的神鸟纹样沾满血污。田氏的精锐家兵如蚁附膂,潮水般扑上城垛,铁钩攀索搭在残破的女墙上。守军最后的疯狂反扑被数倍于己的悍卒砍瓜切菜般撕裂。一名田氏死士狂吼着扑倒摇旗的栾氏家将,重锤砸碎对方头颅的同时,也狠狠斩断了旗杆的粗索!沉重的旗面裹挟着硝烟和旗杆断裂的闷响,如垂死的巨鸟,轰然砸落下来,正好覆盖在那战死的栾将和一排身首异处的守军尸堆之上,扬起一片混着血腥气的焦土尘埃,随即被扑上城头的更多田氏甲士踩入泥泞污秽之中。

田无宇登上刚攻陷的城楼顶端时,踩过一块块浸透黑褐色粘液的砖石。他背后的玄色披风被强劲的风拉扯得猎猎作响,下摆边缘早已被血与污泥浸染得板结坚硬。他的战靴踩过一截流出的肠子,发出轻微的粘腻声响。城下,被俘的栾、高残兵在田氏甲士的长戈驱赶下,踉跄行进在通往城外集中地的狭窄甬道,如同被驱赶的牲畜。哭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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