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田氏乱齐(3 /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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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席的凭几上,语气带着倦意。一缕日光穿过窗棂缝隙,恰巧落在阁内一架巨大的九头铜鹤灯台的鹤顶上,那冰冷的铜铸鸟喙反射着刺目的亮光。

御鞅再度深深一揖,他的声音如同风过古藤,沉缓而带着金石磨砺的喑哑质地:“微臣斗胆,窃观朝中气象已久。”他略作停顿,仿佛在斟酌字句的重量,“君上授田、阚二相,皆国之上才,然……鼎无二足则立,国无二主则安。一池之中,两强相峙……”

简公微阖的眼睑骤然掀开一线,那缕锐利的光芒穿过阁中明暗交织的空气,刺在御鞅低垂的头颅上。御鞅的声音不受那目光干扰,沉缓依旧:“水激则澜生,势迫则变起。二主不能并立于危墙之下。田氏之党,根深蔓广,如千年老藤,盘桓于社稷之基,非烈火利斧不足以断其根本。阚相锋芒,锐如新硎之刃。然刃过利易折,欲斩藤蔓,反惧其缠。”他微微抬首,目光并未直视君颜,只望向简公面前那片微尘浮动的虚空,“臣以为,或当……择一人而用其锋。”

“择一人?”简公坐直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黑漆凭几边缘,“如何择之?用之何如?”

御鞅缓缓摇头,那稀疏的霜发在暗淡光线下仿佛凝着寒光:“非是去一人,而是……立一人之威权于朝堂之上,使彼等知进退,使彼等惧雷霆之怒。”他干枯的手指在膝前虚握了一下,“立威。择其一而立威。或田,或阚,当机立断,示之以不容二虎之势。如此,方能平息暗流,理顺阴阳,使刀剑入库,国中归一。”

那“立威”二字出口,仿佛一只冰冷的铁手,骤然攫住了暖阁的空气。简公感到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紧,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侧过目光,视线落向自己常坐之位侧后方一架通体漆黑的剑匣。那沉黯的漆色在暖阁昏黄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内里正静静躺着君王的佩剑——那柄由齐宫名匠耗尽心力、以烈火与玄铁锻就的利器。他仿佛能想象剑锋寒光,一旦出匣,必将断去盘根错节的田氏枝蔓,或是阚止那咄咄逼人的锐气,血雨腥风势不可免。他缓缓起身,脚步沉重地踱向那黑匣,冰凉的铜锁在指尖滑过。

御鞅垂首立于原地,如同墙角那尊静默的青铜烛台。他看着自己布履前端已被磨得极其单薄的边缘,与简公踌躇的影子在光滑的地面上交错。

过了不知多久,是杜衡香烬沉入了青铜炉底的声音惊动了沉寂。简公终是收回了悬在铜锁上方的手,那只手略显苍白。他转过身来,眉宇间萦绕着难以驱散的烦扰,只余疲惫与一丝模糊的无奈。他挥了挥手,动作显得颇为沉重:“卿言之意……寡人知之矣。然国器之用,非轻于一念,关乎邦本。此事……容寡人三思。”

御鞅深深揖伏下去:“臣所言逆耳,惶恐。唯望君上深思,社稷万民,所系于明断。”言毕,后退数步,悄然告退。他那单薄的青色背影穿过暖阁大门,消失在殿外更为明亮却也更为空旷的回廊深处。

阁内,简公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口漆黑的剑匣。他伸出手,指尖在光滑冰冷的漆面上缓慢地抚摸着,每一次移动都如同在衡量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之重。那指尖的纹路与冰冷的漆面相触,细微的摩擦声在此刻静得仿佛凝固的空间里异常清晰。窗外,几片被雨水打湿的桐树叶,沉重地坠落在檐下,发出“啪嗒”的轻响。简公的手指顿了一瞬,终是猛地一握,旋即松开,似已做出决断。他上前一步,双手扳动铜钮,打开了沉重的剑匣,露出了那柄冷冽华美、缠绕着权力与死亡气息的佩剑。剑锋在幽暗的阁内仿佛自行闪烁着冰冷的光。简公凝视了许久,那眸光深邃如夜潭,其中千般思虑翻涌。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抬起,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之意,将匣盖猛地合上。一声沉闷滞涩的撞击后,利器重归无光黑暗的囚禁。

时间悄然滑入了次年的春天。正月将尽,东风已带了点初解冻的微腥湿气,但临淄石板街上的寒气依旧料峭,侵人衣骨。朔风吹得人脸上发麻。

一大清早,阚止的车队便排开宫门外候着。青铜轺车为主驾,数乘属车护卫两厢,仆从皆面色凝肃。天色青灰,薄雾弥漫街巷。阚止端坐于盖饰华丽的青金轺车之上,身披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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