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田氏乱齐(2 /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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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议事,阚止的激动声音,简公那带着温热的“鱼肠”“慎出慎入”每一个字,都如细密的冰雹,狠砸在那冰冷厚重的青铜甲胄外衣之内,落于心头的寒潭深处,激起无数尖锐的回响,在空寂的腔子里盘旋冲撞,却找不到出口,只留下阵阵闷痛。田常的面庞在屏风投射的阴影下,纹丝不动,如同庙宇中古老的木刻神像。唯有那双紧握成拳,深藏在宽大袍袖内里的手,五指指端的指甲正狠狠地、一点一滴地刺入掌心的皮肉深处,带来尖锐而短促的痛楚,如同无声的号角,吹奏着冰冷的怒火。

自那日得剑,阚止腰悬“鱼肠”出入宫禁的身影,在田常眼中无异于一面挑衅的旌旗。那柄剑,那副新锐逼人的姿态,那被君恩笼照的光晕,无不刺痛着他日益警觉的神经。田氏族人的羽翼根深蒂固,攀附在齐国这株参天古树上,汲取着最丰厚的养料。他们或掌兵符,或踞要津,或领税赋,盘根错节。阚止深明田氏之弊,他不动声色,似无意般,在朝会时提起军尉田书强占民田、市贾田贾操纵盐市、税吏田豹增课苛捐等等诸多细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打磨精细的针尖,精准地刺向那些被田氏血脉庇护却早已恶行昭彰的位置。

“此类事体,虽系家臣所为,亦恐有污田氏清誉,长久以往,积怨非轻。”阚止陈述完毕,转向坐在左位的田常,语气平和,眼中却含着一丝审视,“不知田相以为如何?”阳光透过高大殿窗斜射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阚止年轻的脸庞在光影交错中显得锐利如刻。

殿内一时寂然。许多目光隐晦地看向田常。田常眼皮微垂,似乎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如同夏日蝇虫,轻微扰人却难以着力。他袍袖下的手指习惯性地捻动着袖口边缘早已磨得有些光滑发亮的古玉组佩,那温润的触感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镇定源泉。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浮起一层平湖般毫无涟漪的微笑,声音沉稳如磐石:“右相洞若观火,所言俱是实情。田氏治下不严,致使家门蒙垢,田常身为宗长,难辞其咎。”他微微停顿,目光从阚止脸上转向高踞君位的齐简公,深深一揖,“恳请君上,责无旁贷,自今日起,相关人等一概严查重处,以儆效尤。田常定当整肃家风,若有再犯者,定当亲缚于朝前,听凭发落。”

这番言辞掷地有声,谦卑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担当。简公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缓缓颔首:“田相既有此意,甚好。阚卿所举之事,便依律办理,着有司核查便是。”他语罢便将目光转向别处,开始议及他事。

朝堂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松动了许多。然而阚止端坐在那里,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冬日原野上无声覆盖而来的冰冷寒雾,正沉沉地弥漫开。刚才还隐带锋芒的田氏党羽,那些或阴鸷或倨傲的面孔,在一瞬间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隐约察觉到无数冰冷的目光,如同丛林中窥伺的狼群,将自己重重包围于无声的中心。田常那刻板的、毫无破绽的面容,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一张精心描绘的、毫无生气的面具,正死死挡在他与真相之间。一丝警觉的冷意,顺着他的脊梁,悄然向上蔓延。

简公近日心神颇为烦恶。左相田常的谦冲平和,右相阚止的直言不讳,似乎都合乎相臣之道。然而临淄城中无形的湍流却似日益湍急,处处能嗅到风雨将来的气息。田氏族人虽依田常之令暂时收敛了爪牙,但其府邸车马如水、门客如云的盛况,并未减色分毫。而原本依附于其他公族的士子,已有数人悄然出奔,暗地里投向田氏的怀抱。阚止那里,“鱼肠”锋芒倒是愈发显露,弹劾田氏亲信或小辈违规之举的简牍密报,几乎每过几日便出现在简公案头。

这日御苑赏花方毕,简公有几分困顿,正要小憩。心腹侍臣趋前低报:“启禀君上,大夫御鞅求见。”这御鞅平日言寡行慎,但每每言出必中利害。简公眉峰微动,略作迟疑便道:“引他到东暖阁。”

暖阁焚着淡淡杜衡香。御鞅进得阁来,依礼拜见。他年齿较长,须发染霜,穿着洗得略微发白却浆洗得一丝不苟的青色深衣,腰束素带,足下是一双洁净布履。他垂目敛容,无半分僭越。

“爱卿此时见寡人,所为何事?”简公倚在铺着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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