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棠邑祭血(2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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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踉跄几步才在冻硬的地面站稳,喘息粗重如风箱。来人一身锦袍已扑满尘土,怀中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用深色麻布裹缠的物件,扑倒在帐前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声音嘶哑,带着刻意压制的惊惶:“卫国……卫国商人……求见中贵夙沙大人!只为……只为贩丝而来……”

毡帐厚重的猩红门帘,微微掀起一角。一股混合着浓烈酒气、炖煮羔羊油脂香气、以及昂贵熏香的温热气息,顿时裹挟着帐内的奢华涌了出来,与帐外干冷肃杀的风形成了强烈反差。内宦夙沙卫出现在缝隙之后,他的面庞在透出的暖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白皙,甚至带着几分透明的玉色,几近无纹无棱,下巴圆润光滑。他微眯着丹凤眼,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目光慵懒而锐利地扫视着地上匍匐之人,尖细的嗓音慢悠悠地送出,带着一丝刻意的拖腔:“贩丝的商人?”他嘴角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在玩味着什么,“我大军在此奉王命讨伐叛逆,烽火连天……你倒是生财有‘道’啊?”话语微微停顿,吐出最后二字时陡然变得尖锐如针:“奸细?!”

来者浑身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蹭了几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敢!”双手颤抖着,一层又一层地飞速解开那厚实麻布的结扣。粗糙的麻布滑落,显露出内里并非丝帛,而是一方厚重的青铜簋!簋身的蟠虺纹饰在昏黄的灯光下幽深如古潭,簋内之物让近在咫尺的夙沙卫瞳孔骤然一缩——满满一簋圆润硕大、光华内蕴的东珠!每一颗都有成年男子拇指盖大小,珠体饱满无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却又惊心动魄的宝光,仿佛汲取了深海最幽暗处的精华,凝聚了月魄般的冷辉,将整个帐帘缝隙都染上了一层流动的、湿漉漉的奇诡幽光。

“此……此乃莱子……”来人语不成调,额角汗珠大颗滚落,“献于大王座下中贵……夙沙大人之……敬礼……薄……薄礼微末,只……只求大王……息兵暂旋……”喉头滚动,几乎发不出声,“莱……莱愿永附齐国,世世为臣!岁贡……珠贝鱼盐海产,不敢有违……只求……只求大王高抬贵手,暂……暂时……饶过我邦百姓……”最后的哀告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家禽呜咽。

夙沙卫的呼吸似乎为那些珍珠的光辉所凝滞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他那养尊处优、如同玉琢般无暇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伸出,指尖几乎不带任何力道地,在那堆宝光流转的珍珠最上层,随意地、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颗最大、光华最为凝润饱满的极品海珠。冰凉的珠体温润地滑过他的指腹,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他的目光并没有在那颗珠子上停留,只是顺着那滚动的弧线抬起眼睑,丹凤眼微微睁大一线,那从眼缝中透出的微光,深邃、幽暗、冰冷,远远盖过了珠子的光辉,如同两道利箭,无声地射向正前方——那里,是灯火最为辉煌、如同蛰伏猛兽般耸立在营地核心的齐灵公王帐。篝火的哔剥声、士兵的喧嚣声依旧喧嚣于耳,夙沙卫却仿佛立于一个独立无声的世界,轻轻呵出一口白气。接着,他几乎看不出动作地收回手,那只珠光闪烁的铜簋已被他稳稳纳入怀中。厚重的帐帘随之悄然落下,无声地重新隔绝了内外,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珠光残影在夜空中迅速褪去。

夜更深沉,寒风如刀,掠过冰封的淄水河面。夙沙卫一身玄色深衣,如同悄然滑行于阴影之中的灵猫,避开了火光照耀处,无声地接近那座灯火辉煌、侍卫环立的王帐。他束在腰间的黑色锦囊内,发出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沙沙”轻响,里面的硬物因行走而相互碰撞。

帐内暖如仲夏,氤氲着浓郁的酒气与炙烤野物的油脂香气。齐灵公赤着上身,露出虬结油亮的胸膛,胸腹间汗气蒸腾。他正赤着脚踞坐在铺着整张斑斓金钱豹皮的矮榻上,一手抓着一只滴着油光的巨大鹿腿狂啃,一手举着硕大的青铜兕觥,仰头将酒浆豪饮入喉。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粗硬的胡须流下,沾染了豹皮鲜艳的毛色,留下深色的印记。几案上杯盘狼藉,滚落的枣核、碎骨混着泼洒的汤汁酒水,糊满了雕花木案。几名半裸的歌姬披发赤足,在毡毯上扭动着柔韧的腰肢,乐师躲在角落卖力地吹奏着觱篥,调子亢奋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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